第121頁
六點一到,薛秒飛快收拾好東西,合上電腦,一陣風似的的飄出了公司。
部門裡其他人本來顧慮著新主編的威嚴,準備再坐著摸魚裝勞模的,看到薛秒走那麼利落,互相使了個眼色,也都走了個七零八落。
辦公室里的徐樺看了一下午電子數據,眼睛隱隱發漲,他揉了揉額角,抬起頭,疲憊的視線穿過磨砂玻璃,看到一片空蕩蕩的工位。
「......」
他忽然想起來,以前薛秒兼職時的口頭禪是「下班不積極,腦袋有問題。」
徐樺無奈地收回注意力,片刻後忍不住勾起唇角。
「還是這麼懶洋洋的......」
......
鍾斂渠本來坐在車裡等薛秒,看到她從公司樓下走過來時,他解開安全帶下車。
「老鍾!」
分明只是幾個小時沒見,也許是因為和徐樺吵架太耗費心力,看到鍾斂渠她就覺得稍微補充了一些元氣。
鍾斂渠聽到薛秒的聲音,心裡的陰鬱也散去許多,朝她招招手,心情隨著彼此漸近的距離變得越發溫和。
傍晚時分的陽光灑在男人清雋的眉眼間,目光似秋日的湖水,澄澈明亮。
薛秒越過浮光掠影,到他眼前後,緩緩張開手,抱住鍾斂渠,抵在他懷裡蹭了蹭,「見到你真好。」
鍾斂渠笑著接過她的包,下頜抵在她蓬軟的發旋上,輕輕拍她後背,「我也是。」
薛秒聞著他衣服上清新的草木香氣,感覺心漸漸落到實處。
上車後,她看著導航上的位置,還是有點擔心,「這次爸媽找我們回去,應該不單單是為了吃飯吧。」
鍾斂渠換檔的動作頓了頓,有些歉疚的看著薛秒,「應該是說工作的事情。」
這也是薛秒意料之中的。
她看出鍾斂渠也不如平常那麼冷靜自持,想起早上父親的話,「沒事兒,你看我爸都能理解,你爸那麼厲害,又那麼聰明,只要咱們好好解釋,一定也能說服他們的。」
鍾斂渠看著前方擁堵的路況,竟有些希望這紅燈能再漫長一些,許久後才輕聲道:「嗯。」
但願鍾承山能有岳父一半開明。
臨下車前,薛秒有些懊惱的喊住鍾斂渠,「完了,咱倆都沒買點水果之類的,空著手來,不太好吧。」
「沒事,反正家裡都不缺。」
「倒也是。」
薛秒想,總不會因為這個細節被苛責吧。
無奈,婆婆的臉,堪比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進門時,王伊芝招呼著鍾斂渠進去,噓寒問暖一番後,對薛秒說,「口渴了吧,要不要吃點水果。」
說著讓雲姨端來一盤葡萄,「這是我特意為你和斂渠準備的。」
聽她重音放在特意二字上,薛秒再遲鈍,也能感受到王伊芝的弦外之音。
「啊,沒關係,我不......不渴。」
薛秒訕笑著擺擺手,亦步亦趨的跟在鍾斂渠身後。
「斂渠,你爸在書房等你,快上去吧。」
王伊芝朝二樓抬了抬目光,示意鍾斂渠,然後又看薛秒,「小薛,你陪我去趟花園吧。」
「好......」薛秒不明就裡。
鍾斂渠聞言,腳步一頓,牽住薛秒的手,「她剛下班,挺累的。」
「哦。」王伊芝看出他維護的姿態,笑著望向薛秒,「那你去客廳坐著休息吧。」
「不用,我去幫您......摘花。」
薛秒看了一眼典雅古樸的客廳,雕花木窗漏下一格模糊的日光,暈染在高大玻璃魚缸上。
幾尾銀魚在幽藍的水波里游弋著,尾巴甩出的絢麗光澤,在沉暗的色調里美得有些詭譎。
她隔著水光粼粼的玻璃看到雕花木梯上的鐘斂渠,綠藻和游魚的影子落在他背上,忽明忽暗中,他似乎也被框進了魚缸里。
之前她曾說過鍾斂渠像魚,溫柔,澄淨。
也許,對於鍾承山來說,他也的確是一條魚。
王伊芝摘了幾朵白菊花交到薛秒手上,讓她洗乾淨。
「今晚做白菊鱸魚羹。」
鍾老太太生病後,王伊芝出於孝道和關心,大多時候都親自下廚燉些滋補養身的湯藥補充營養。
「好。」薛秒按她說的,耐心撕下花瓣,看著王伊芝處理鱸魚的手法很嫻熟,讚嘆道,「您的廚藝肯定也很好。」
一個「也」字令王伊芝的動作有片刻僵硬,很快便恢復常態,問她,「斂渠做飯好吃嗎。」
「好吃的,比我好太多了。」薛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看到她淡然的表情後,猶豫著繼續聊天,「感覺爸挺喜歡養魚的。」
「嗯,他就這點愛好了。」王伊芝眼底的笑透著涼意,緩聲道,「魚這種動物,性子溫良,沒什麼攻擊性,從來不惹是非,養著很省心。」
她擦了擦手上的水跡,看著薛秒,「唯一的缺點,就是養再久也不親人。」
風韻猶存的女人說起話來,也帶著年輕時的驕縱與傲然。
薛秒看著手裡被撕碎的花瓣,緩緩定下心,抬眼看她,唇邊揚起淡笑,「我倒不覺得魚很溫順,畢竟魚刺都藏在裡面的。」
砂鍋里的湯水漸漸沸騰,氣泡上涌,發出輕微的破裂聲。
兩個女人隔著熱汽看對方,莫可名狀的情緒暗涌著,在言語中蓄勢待發。
「而且我爸小時候總對我說吃魚補腦,所以我一直覺得魚是很聰明的生物,就算在魚缸里長大,也不會討好主人,依然清高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