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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家,就是一個無形的魚缸。
掙扎聲逐漸歸於寧靜,幼小的死魚瞪著眼,瞳孔里映著鍾承山漠然的背影。
王伊芝看著那條因為「不聽話」而被拋棄的小魚,心底有些惴惴難安,揚聲招來傭人來收拾殘局。
鍾承山坐到書桌後面,又恢復端肅模樣,對上王伊芝眼底微妙的怯意後,微微一笑,「斂渠還有多久到家?」
「說是要等薛秒下班,六點多才能到。」因為剛才那一幕,王伊芝有些不太想和鍾承山共處一室,「媽說她有點累了,我下去看看她睡了沒,順便定下菜單,你想吃什麼?」
「我都可以。」鍾承山並不看她,注意力只在手裡的晚報上。
王伊芝離開時,忍不住又看了眼書房裡的那座魚缸,銀灰色的魚群圍成一團,掀起寂靜卻洶湧的漩渦。
......
徐樺在工作上的確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大部分時間都在辦公室里,沒和薛秒產生過多的交集。
雜誌可能停刊的事如同烏雲一般籠罩在薛秒心頭。
她不想見到徐樺,也不想雜誌停刊,更不想辭職,這三者之間要如何權衡取捨,是個難搞的問題。
「給。」
正煩惱的時候,張伽洋往她面前放了杯芋泥奶茶。
薛秒側過臉看他。
「熱的。」張伽洋咬著吸管看她,挑起半邊眉毛,痞笑道,「你是不是生理期啊,今天很不對勁。」
「你才生理期。」薛秒瞪了他一眼,用力戳開奶茶,「大人的煩惱很多的,你不懂。」
張伽洋聳聳肩,「別想這些煩人的了,館長的郵件你收到了嗎?」
「什麼郵件?」薛秒打開郵箱,看到幾張照片,植物館門前貼著那天拍的曇花主題雜誌封面,「居然印成海報貼著了呀。」
「是啊,而且你寫的文章也被館長大誇特夸呢。」
薛秒看著郵件里的感謝內容,眉眼微垂,不自覺露出笑容。
「開心了吧。」張伽洋湊近薛秒幾分,小聲說,「雖然不知道你和那個新主編之間到底有什麼陳年往事沒解決,但是我覺得再怎麼也輪不到你辭職。」
薛秒聞言,很是驚訝的轉過臉看他。
「早上不小心看到的。」張伽洋撓了撓寸頭,「我要說的就這些,你繼續工作吧。」
薛秒皺著眉看了他幾分鐘,「我們聊會兒。」
畢竟整個部門裡就張伽洋和自己關係稍微好一些,辭職與否也的確該和他商討一下。
茶水間外有個半彎的露台,擺滿了前主編留下的花草,清亮的日光灑在三角梅花瓣上,襯著遠處的綠樹,如同一幅漂亮的油畫。
張伽洋後撐著手臂靠在圍欄上,眯起眼看太陽,悠閒道,「說吧,你和那主編到底啥關係。」
還沒等薛秒回答,就自顧自念了答案,「前任?」
「......」薛秒還挺好奇他怎麼對男女間的事情如此敏銳,「張伽洋,你這人是不是太八卦了點啊,而且我是你的上司,平時態度能不能稍微放尊敬點。」
本以為他聽了,可能會不高興,可張伽洋反而笑了笑,「我對你挺尊敬的啊。」
「哪裡尊敬了,那天莫名其妙的搭我肩膀,平時也總懟我,現在連私人問題也八卦。」
說起那天在植物館的事,薛秒至今忘不了鍾斂渠當時氣勢洶洶的眼神。
「開個玩笑而已。」張伽洋不以為然,「不過私人問題你要實在不想說,我也不多問,誰還沒個前任呢。」
話音落,他皺著眉,恍然大悟般慢悠悠的說,「我好像沒有誒。」
「沒什麼?」薛秒好奇。
「沒有前任啊。」
「你沒談過戀愛?」薛秒看著他時髦的造型,又想到他對待其他女同事時遊刃有餘的態度,半信半疑,「真的?」
張伽洋點頭。
薛秒虛起眼,上下打量他,一個刺激的念頭浮上腦海,試探道,「難道,你喜歡男......」
還沒說完就被張伽洋否認掉,「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哦。」她有些失望的嘖了一聲,「不過也正常,你這種痞帥型呢只有初高中的小姑娘才喜歡。」
她伸手薅了薅張伽洋短硬的藍毛,「想找對象的話,要不還是換個安分守己的造型?」
兩人離得有點近,張伽洋微垂著頭,看清薛秒盈著笑意的眼睛,一層薄薄的日光落到她眼珠里,更顯澄澈透亮。
有風吹來,斑駁的花影籠罩在薛秒身上,張伽洋看著這張似曾相識的臉,有些失神。
他記得高中校園的門口有一樹很繁茂的三角梅,開花時的盛景只能用浩浩蕩蕩來形容,奼紫嫣紅的花苞從牆頭垂到地面。
有次他拿著相機出門掃街,無意逛到了學校門口,看到色彩鮮艷的花樹下站了個纖細的背影。
白襯衫搭著水藍色格紋裙,氣質很清新,裙擺拂過光潔的小腿,藍白色塊的交錯,似泛著漣漪的海浪。
巷道深長,混著香樟樹氣息的夏風從角落裡湧出來,吹動少女栗黃的長髮,她微側過臉,鼻尖上落了團淺粉的花影,眉眼裡浸著溫柔的笑意。
張伽洋情不自禁地舉起相機,眯起眼看鏡頭,準備捕捉這一幕。
「咔嚓」
快門聲落下的瞬間,少女轉過頭,眼裡映著張伽洋驚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