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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承山看著怒不可遏的鐘斂渠,視線落到他潤澤的眼眶裡,看著清明且柔軟的瞳仁,發現自己竟有些想不起他以前的樣子。
他本就不是個多情的人,當時和王伊芝結婚也是因為她是最合宜的婚配對象,婚後按部就班的走著人生流程,生下了鍾斂渠。
後來工作越發忙碌,每天都要處理許多事情,疏忽了孩子的成長,鍾承山不得不承認,在做父親這方面他確實不太合格。
畢竟他也是第一次做父母,沒經驗很正常不是嗎?
對於鍾斂渠,他的確是寄予厚望,自己當年吃了太多苦,不想讓孩子重蹈覆轍,於是用心為他規劃好一切,小到吃穿用度,大到人生前途。
如果人生是一場開卷考,鍾承山希望他能以自己為參考答案,少走彎路,過好這一生。
為人父母,希望孩子優秀,這有錯嗎?
可是如今的鐘斂渠卻說要為自己而活。
兩個男人各執己見,一言不發的看著彼此,誰也不願意妥協。
「咚咚......」
敲門聲打斷對峙。
鍾斂渠迅速回頭,對上薛秒明潤的眼眸,喉間一滯。
她輕輕推開門,像只小貓似的探著半邊身子,臉上帶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那個......爸,斂渠,吃飯了。」
看著一地亂七八糟的棋子,薛秒心裡很是緊張,看來剛才這裡經歷了一場爭鋒相對啊。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畢竟是小輩,鍾承山又最擅場面功夫,淡淡瞥她一眼後,頷首,「知道了。」
薛秒看他面色還算和緩,小心翼翼的走進來,彎下腰撿起幾顆棋子。
鍾斂渠見狀,扣住她手腕,「我來。」
「等會兒自然又傭人來收拾。」
鍾承山理了理衣著,面無表情的和他們擦身而過。
沉悶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薛秒側過頭瞥向門外,感覺心跳平緩不少。
鍾斂渠有些愧疚的握緊她的手,「別擔心,要是不想在這兒待著,我們可以馬上就走。」
雖然她確實不太想在鍾家待著,但是都要吃飯了,真走了,太不給長輩留情面。
俗話說,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在為人處事上,薛秒到底要比鍾斂渠更靈活一些。
「奶奶醒了,還等著咱們一起吃飯呢。」薛秒將棋子放回瓷盤裡,看著鍾斂渠陰沉的臉色,伸手撫平他眉心的褶皺,輕聲道,「你沒事吧?」
溫熱的指尖像一團柔軟的雲落在鍾斂渠心上,他垂眸,看著她清亮的雙眼,搖頭,「沒什麼。」
「你和爸剛才吵架了吧?」薛秒看了眼周圍,壓低聲音,「其實,我們剛才在樓下隱隱約約有聽到一些。」
「......」
鍾斂渠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鬢角,轉瞬擔心薛秒會不會聽到鍾承山說的那些話,「秒秒......」
「我還是第......」薛秒掰著手指,第一次看到鍾斂渠這麼生氣是車禍那次,第二次,張伽洋,第三次,徐樺,「四次看到你這麼生氣呢。」
「......」鍾斂渠舔了舔嘴角,視線閃爍著,「你記得真清楚。」
「當然啦,胖虎不發威,當人是病貓嗎!」薛秒朝他豎起大拇指,「雖然和父母吵架不太好,可也是他們不對在先,我以前還和我爹拖著掃把互毆呢,唉,誰還沒個叛逆期呢。」
鍾斂渠想像了一下薛秒和岳父拖著掃把互毆的場面,嘴角忍不住抽了兩下。
「等等,胖虎不發威......」鍾斂渠抬手捏住薛秒的臉,又白又軟,像個糯米糍,「你能不能放棄這個梗。」
「那叫什麼啊?」
鍾斂渠看著她純澈的眼睛,循循善誘,「前天你喊我老.....」他挑眉,「嗯?」
薛秒看他表情,唇角勾起柔軟弧度,「哦~」
鍾斂渠的心也隨她的尾音懸起。
「老......胖虎。」
「.......」
上一次聽到這個稱呼,還是在床上,當時的鐘斂渠真的差點沒忍住把薛秒欺負哭......
想到這件事,他的眸光幽深許多。
薛秒見勢不妙,立刻轉身,「那啥,快點下去吃飯了。」
看著她倉促跑遠的背影,鍾斂渠搖了搖頭。
臨走前他又看了眼魚缸,卻不再感同身受。
靠近薛秒就是他逃離這裡的意義。
......
先前的爭吵的確傳到了一樓,鍾承山下樓時看到老太太嚴肅的表情,心裡一緊,坐到她旁邊正要開口解釋時,被老太太說,「這是我留給秒秒的位置,你和伊芝坐對面去。」
在外如何位高權重,在母親面前,他依然是個小輩。
「行。」鍾承山在心裡不滿,哪兒有長輩給小輩騰位置的。
王伊芝看他這樣,莫名覺得好笑,給老太太盛了一碗白菊鱸魚羹,「媽,您嘗嘗這個。」
老太太舉起調羹,「剛才我看到秒秒在廚房裡剝菊花。」她挑起一絲透明的花瓣,讚不絕口,「這孩子耐心真好,上次來還陪我玩翻花繩,咱們老鍾家有這樣的孫媳婦兒,真是有福。」
鍾承山和王伊芝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薛秒很會討老太太歡心。
薛秒剛走到樓梯口,就聽到鍾老太太和藹的聲音,「秒秒啊,快來吃飯了。」
「好嘞。」
薛秒三兩步跑過去,鍾斂渠大步流星的跟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