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陸月梨早已經沒淚可以流,她像是旁觀者一樣說了最近自己發生的所有事。無非三件,顧離要她打掉孩子,她打掉了,然後順便查出了癌症,已經是治不了的階段。
「梨子,」許星抿了抿唇,說:「病肯定要治的。」
陸月梨搖搖頭:「星星,我不想,我愛美怕疼而且......沒有錢。我又沒親人,你算是最親的了。我手上有三十萬,我給你,等我死了幫我買個墓地。」
許星搖搖頭,方才強行忍住的淚水此時卻像是開閘的洪水,聲音淚腔嚴重:「我不要。梨子,顧離,顧離,他肯定可以找到全世界最好的醫生,肯定你可以好的......」
話說到最後,哽咽代替話語留在喉嚨里,她再也說不出任何話。
「星星,」陸月梨一滴眼淚也沒掉,她輕柔拭去了許星眼角的淚珠:「別哭了,不還有幾個月麼。星星,別找他,我不想連最後一點尊嚴都沒有。」
「我可以給你錢,我有錢的!」
陸月梨突然失笑,許星沒什麼欲/望,平日裡畫畫也挑著畫,還要維持一家一直虧錢的博物館,哪裡會有錢。
「不行,梨子,」許星猛然抬頭,她顫抖著打開手機,翻出之前凝夜發給她的那張宣傳圖:「你看,五十萬,我贏了就有五十萬,我就可以幫你治病。」
陸月梨本想拒絕,但看到那張宣傳海報終究是咽下了聲。
如果她在世上,可以幫許星解開心結,也算是一樁善事。陸月梨笑了笑,說:「好。星星,你好好準備。」
「梨子,」聽到陸月梨願意好好配合治療,許星終於勉強能冷靜下來:「你下午還要去婚紗店麼?」
陸月梨失笑,她捏了把許星軟乎乎的臉蛋:「去啊,我想去那裡,我算算,高中兩年,大學四年,想想,到現在九年了。」
「好,那我陪你去。」
「叮鈴鈴。」許星手機響起,她打開微信,是林言發來的消息,只單單一條視頻。
是一段監控錄像,天空黑漆漆的,無星也無月,幽暗小巷裡唯一站立的昏黃路燈一閃一閃的,映出細細密密的雨珠。
青石板上是一灘一灘水漬,畫質很差,看不清究竟是雨水還是......血水。
身穿黑色夾克的顏詞站在視頻最中央,沉戾著眉眼,平日裡的懶散盡數散去,黑漆漆的瞳孔里只剩下冷漠。
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捂著肚子不停往錄像視頻邊緣退,他漫不經心地走了兩步,抬腳踩上少年的腹部,不斷用力,傾下身來,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
少年眉頭緊緊皺著,即便視頻沒有聲音,也完全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少年突然間笑了下,勉強抬起頭對顏詞說了些什麼。
顏詞盯著他,突然間勾唇笑了下,可眸中卻全無笑意,像是冷到了骨子裡。
他將腳從少年腹部移開。少年剛準備起身,顏詞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往旁邊的路燈上磕。
少年整個人的身子都處於懸空狀態,額頭滲出的血順著冷白色皮膚流淌下來,極致的白和紅對比,只讓人覺得恐懼。
乾淨的路燈杆上也染上了暗紅色的血漬。
顏詞放手,少年猛地摔倒在青石板上,力道極重,隔著屏幕好像都能聽見那肉/體和青石板碰撞出的巨大響聲。
顏詞轉身要走,少年滿嘴是血,唇角詭異地勾了勾。他伸手摸到了路燈旁別人遺漏的啤酒瓶,猛地站起來朝顏詞砸去。
像是感覺到了什麼,顏詞向後退了一步,轉頭,又重新踢了一腳少年。少年倒在血泊中,啤酒瓶砸在地上,碎成一片片。
視頻到此戛然而止。
許星面無表情地關掉視頻,她給林言發了微信:【這次你想要什麼?】
林言:【不過是要你履行你曾經答應過的事情。】
許星垂眸,蝶翼般的睫毛垂下,瞬間掩去了全部的情緒。
「星星,你怎麼了?」陸月梨碰了下許星的長髮。
「沒什麼。」許星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明明事情剛剛才好起來。
為什麼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
--
「何南曲腦子壞掉了吧?」江嶺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居然把投標底價透露給對家了,這是想蹲監獄吧?」
「嗯。」顏詞頗為敷衍地應了聲。
他靠在車后座椅背上,身上黑藍色西裝有些褶皺,領帶松松垮垮地繫著。他闔著眼,睫毛在眼瞼處落下一道弧形陰影,桃花眼下是一片烏青。
因為何南曲泄露底價的緣故,派出去S市投標的經理只得給還在約會的顏詞打電話,希望他可以去處理。
這一處理便是整整半個月。
灣洱夜幕已經降臨,有些微雨,從車窗向外看去,是行色匆匆的行人和溢彩的霓虹燈。
車窗外景色一晃而過,顏詞睜眼,恰巧一家小私人烘焙店落入他的眼眸。
「停車。」
骨節分明的手敲了下隔音板。
車停下,顏詞打開車門,徑直走入細細密密雨勾勒出的簾幕。江嶺見狀,趕緊從車一側取出一把黑傘,踏著雨水堆積成的小水塘到顏詞身邊,幫他撐傘。
「你要幹嘛?」江嶺沒什麼好氣地問。
顏詞看了眼江嶺,眉眼染笑:「買蛋糕啊。這麼點路還替我撐傘,是喜歡我?不好意思,這輩子你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