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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剎那之間。
她整個人都處在懵的狀態,仿佛靈魂和肉體分離。她沒有一點力氣,她看到自己滾下了山坡,坡上全是枯黃的落葉,細碎的小石子,尖銳的小樹枝。
她聽到尖銳樹枝劃破布料的「刺啦」聲。
她沒聽到顏詞的聲音。
她看見顏詞也順著山坡滑下來,不過沒她下落得快。
幸好下面是一圈盤山公路,許星重重地落在公路上,疼,她想用手腕撐著地爬起來,手腕發麻,完全撐不起身子。
第11章 第十一顆星星
玻璃瓶不該碎的
意識回籠。
第一個感覺就是痛,好像五臟六腑都錯了位,腳踝動不了大概率是崴了,手腕被顏詞牢牢扯著,有些發麻。
腿上厚厚的絲襪早就被樹枝劃開,爛成一塊一塊的,白皙的腿部皮膚上全是一道道血淋淋的劃痕,全數暴露在山上冰涼的空氣里,火辣辣的疼和外界的涼意交織著,許星疼得想掉眼淚。
完全爬不起來。
下一秒,她看到一個身影蹲在她面前。她仰起頭,卻只能看見他鋒利的下頜線。
他沒說話,也沒動作,像是木偶人。
許星看見他手腕上也有很多道血痕,有的還挺深的,不停地向外冒血。
山裡的夜真的很靜,靜得人發慌。
許星心裡突然有點害怕,她輕輕開口:「顏詞,你說說話好不好。」
她好疼。
顏詞沒說話。
許星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從山上摔下來,我會死嗎?」
「你他媽現在給我閉嘴。」顏詞如她所願地說了句話,雖然是在罵人,雖然語調很明顯在發顫。
感覺要哭了。
許星想讓他別哭,驕傲如顏詞,沒必要一遍一遍折在她身上。
可她到底還是沒說,萬一她自作多情猜錯了,顏詞是在為樹枝劃破了他引以為豪的俊臉而難過呢。
許星想了想說:「顏詞,我給你講個笑話吧。一隻烏鴉口渴了,看到瓶子裡有半瓶水,它想到了向瓶子裡投石子,就找到一塊石子投了下去,不料,石子卡在了瓶口。」
講完,她笑了聲,卻沒聽到顏詞的笑聲。她看不見顏詞的表情。
「不好笑麼。」許星問。
不知道為什麼,無論是什麼原因,她都不想讓顏詞哭。
顏詞不該哭的。
「挺好笑。」顏詞淡淡地說了句。
他從口袋裡取出手機,如他所料,手機信號特別弱。電話根本打不出去。
手腕的麻勁過去了,許星用力地撐著自己爬起來。顏詞趕緊將她扶到石壁邊靠著。
她終於看見了顏詞的表情。
和以前一樣,淡淡的。
「許星,」顏詞盯著許星還在滲血的腿,眼尾有些泛紅:「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幫你找人來。」
這的確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從他們所在的角度朝遠處看甚至可以看見一點微弱的火光。顏詞傷得不重,很可能半小時就可以走到。
一陣詭異的風猛地吹來,樹葉被吹得嘩嘩作響,襯著這極安靜的夜,總覺得有些悽厲,好似是一些鬼神之事發生的前兆。
「不要,」許星盯著腿上一處滲血的地方:「不可以。」
她自幼便愛看些神鬼叨叨的恐怖故事,但又很害怕。所以總是大半夜躲在被窩裡,用手蒙住眼睛透過指縫看。
這環境簡直就是高級怨靈出現之前的必備場景。
顏詞垂眸看了許星很久,乾脆坐到她身邊,他懶懶開口:「那我跟你商量商量現在要怎麼辦?」
許星想了想,說:「這裡是盤山公路,明天早上肯定有人要經過這裡。」
「昂,」顏詞垂著眸,漆黑的眼睫垂下,掩住全部情緒:「可是會留疤。」
「嗯?」許星有些不解地望向他。
顏詞用關愛智障兒童的眼神盯了她一會兒,隨即異常耐心地一字一句地說著:
「我說,傷口不處理會留疤。你是不介意,但是我不允許我的臉上留下疤痕,這樣會破相。」
他說得極為理直氣壯,一時間許星都不知道從哪裡反駁。
許星:「......」
所以您剛才真是在為樹枝毀了您的俊臉而難過。
許星找不出理由反駁,又不想一個人待在這兒,乾脆也就不說話。
氣氛變得尷尬又沉默。天邊湧起一片烏雲,遮住了月亮的半邊,只剩下淺淺的一角還散著溫涼的光。
「許星,」顏詞沒有一點預兆地開口:「你手臂有力氣麼。」
許星愣了下,隨即活動了下手臂,手臂和腿部相比傷得不算重,正常活動是沒什麼問題。
「嗯。」顏詞淡淡說了聲。
他走到樹邊,從口袋裡摸出煙和打火機,咬住煙口,微微傾身,菸頭染上火苗的瞬間猛烈燃燒起來,拿下煙,淡淡的煙霧從薄唇里吐出來。
又重新將煙咬在嘴裡,他邁著長腿走到許星身邊,半蹲著,微微回頭,神情有些漫不經心:
「上來啊,愣著做什麼。」
他只穿著件白色體恤,一陣風將他的體恤吹得鼓起來,卻隱約勾勒出藏在其中的寬肩窄腰。
手臂上全是被樹枝刮的劃痕,細細密密的,連白色體恤上也暈染上點點血跡,像是盛開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