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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他確實沒見上他姥爺的最後一面。
當那個懷揣著賓大offer的少年躊躇滿志地回國,卻只能見到老人的葬禮時,心裡在想什麼呢?
是也像現在這樣,笑著說無所謂、開玩笑,還是歇斯底里地發瘋?
他微笑著追求她時,心裡又在想什麼呢?
是痛苦嗎?
憤怒嗎?
憤怒寧玉憐,還是這個世界?
沈雙再想起七年前那個少年,總覺得,自己也並不曾真正懂他。
「那…」
「別這麼看我,」他咳了聲,似是咳得太用力,帶了微微的喘,「我現在沒辦法吻你,沈又又。」
沈雙沒說話。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即使被泥土糊得慘不忍睹,可還是該死的英俊。
「你剛才衝過來時,有沒有哪怕一刻的後悔?」
她看著他,心想,只要他回答沒有,她就會吻他。
出去後,他們就重新在一起。
「我……」
他才開口,地突然又動起來。
甚至比第一次更劇,沈雙感覺到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在震動,連她自己。
沈雙下意識喊了聲:「季遠!」
而剛才怎麼也動不了的男人竟然重新偎過來,一隻手扣住她後腦勺,將她禁錮在懷裡,一邊拉著她,使勁往旁邊移。
頭頂似乎有無數巨石滾落。
轟,轟,轟——
沈雙能感覺到,石頭每落下一次,季遠在她身後的手就抖一下,連著他身體也抽搐一下。
「你放開我,讓我自己…」
沈雙試圖從他懷抱里掙脫出來,可他的手力氣卻大得很,像只鐵鉗一樣狠狠箍住她。
「別動,別動…又又,別動…」他聲音像從齒縫裡擠出來的一樣,「你不能動…」
沈雙動不了。
隨著滾石一下一下砸落,她已淚流滿面。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漫長,等那地動過去,身上的人已經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沈雙看到了血。
無邊無際的血將他身上的白襯衫染紅,沈雙從來不知道,一個人身上的血竟然能有那麼多。
那血淌到了她臉上。
「季遠?」她輕輕地、試探般地喊,「季遠?」
「你怎麼樣?」
「季遠,」她試圖伸手去碰他,「季遠,你別嚇我……」
「我還有好多問題沒問呢。」
「你說你從不食言的,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她哽咽著,卻又不能自已。
趴在她身上的那人不復往日的神氣,四肢軟軟垂落著。
「還,還沒死,托福。」良久,一聲應答下來,「不過,沈雙,你得抓緊了。」
「抓緊?」
沈雙這才發現,自己可以動了。
他們似乎到了鬆動的地方。
「你應該發現了,這兒的土質很鬆,」在她身上的男人撐起手肘,沈雙發現,他臉上的血污更多了,只有一雙眼睛亮得出奇。
「你沿著我右手方向出去,那、那兒應該可以出去。」
「那你呢?」
「我,我在這,等待救援。」他深喘了口氣,似乎每說一句話,都讓他十分痛苦,「我,我受傷了,只、只能靠你。別哭,聽我說。」
「摘、摘下我右手的表戴上,裡面、裡面有,衛星定位芯、晶片,集團的人一定會派、派人來找我——」
「我不要,你戴著,我出去就能找人來救你了。」她搖頭哭著。
「聽話!」季遠喊了聲,似乎是怕自己這嚇到沈雙,他聲音又柔了下來,「又又,聽話,你早點被找到,才能快點找人來、來救我。」
沈雙哽咽著,卻還是從他手上摘下手錶往自己手上戴。
「還,還有,我右邊口袋的東西,幫我拿、拿出來。」
沈雙探著手,從裡面拿出一個方盒。
那方盒已經被壓歪了,但看得出是個漂亮的盒子。
「禮、禮物,我到了這,原來、原來打算給你,」他大喘了口氣,「現、現在給你也一樣。」
沈雙意識到什麼,臉卻被輕輕撫了撫。
「還有…」男人似乎想說什麼,又搖頭,「算了,去吧。」
沈雙接過。
往前了幾步,又轉頭,卻看到他躺在那,半耷拉著的眼皮下,一雙眼亮得如同即將燒盡的蠟燭。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你等我,你千萬等我,季遠,」沈雙道,「我們出去後就在一起!說好的,我答應你。」
「好。」
他溫柔地笑了笑,「我等你。」
沈雙擦了把淚,繼續往前。
可這土看起來很鬆,出去卻很難。
她拼命地往外,連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裡面呆了多久,等終於聽到外面的動靜,忙敲了敲:「有人嗎?」
「有人嗎?」
外面聽到動靜:「這!這有個人!」
「定位顯示位置是在這,快,快,鑿開!鑿開!」
「拉出來,當心,當心!」
沈雙被拉了出來,冰涼的雨澆在頭上,她大喘了口氣,忙攥住抱著她的人:
「救,救人,那兒、那兒有個人!那邊還有個人,求求你們救救他!」
她仰著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