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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有人驟然往廳內丟下一枚炸·彈, 廳內開始人心浮動。
年輕的女孩們個個面如傅粉,雙目含春,嚮往地看著錄音棚緊閉的大門。
哪個少女不懷春?
季遠這樣的男人,天生就是引人犯罪的深淵。
「下一個, 沈雙, 請準備。」
工作人員揚起的聲音再一次穿過嗡嗡的議論傳入沈雙耳朵, 帶著點催促的意味。
沈雙深吸一口氣,往錄音棚走去, 當走到門口時,她臉上已經帶上了微笑。
「沈小姐, 請進。」
工作人員替她打開門。
沈雙走了進去。
一進門,面對著她的就是把立式話筒, 話筒旁立著個黑色譜架, 譜架上夾了白色的紙。
紙的一角沒有壓實,微微翹起。
長桌一字排開,後面坐著四位評委,至於季遠——
他就坐在長桌旁, 長腿交疊,自在地仰著頭看她。
燈光落到他迷人的眼睛裡,像粼粼的湖面。
沈雙若無其事地挪開視線,走到立式話筒前,對著評委們微微屈身:
「老師們好。」
這種場合,喊老師永遠是不會錯的。
沈雙直起身時,評委們明顯愣了下神。
女孩打扮得並不複雜,甚至可以算得上簡單。
一套上下分體式的白色針織套裙,緊俏的上衣,直筒式套裙,唯一稱得上有些不同的,是上衣與短裙中間露出的那短短一截腰肢:年輕,柔軟,纖細。
可令他們愣神的,既不是女孩那白似雪、細如柳的腰肢,也不是她嬌憨明艷、過分出色的五官,而是她那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某種東西。
毛禮秦腦子裡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個詞:
風蕭蕭兮易水寒,不,或者說,背水一戰。
他咳了一聲,提醒:
「沈小姐,旁邊是曲譜,你只有五分鐘的時間。」
「謝謝老師。」
沈雙將曲譜架上夾的曲譜拿了起來,第一首《花開》,第二首《再見》。
她認認真真地看過去,第一遍是譜,在心裡輕輕哼起曲調,第二遍是連歌詞,可當目光掠過歌詞時卻突然停住了:
「……籃球架,紅球衣,清風吹拂你碎發……教室里,圖書室,陽光照見你臉龐……你牽著我,奔跑過陰暗長廊……你就像個完美的夢,帶我飛躍過沼澤……一見到你,花就嘩啦啦開啦……花就嘩啦啦開啦……」
花就嘩啦啦開啦。
她目光又落到下一首曲譜:
「……再見你,你身邊已經有了其他的他……你的眼裡只有陌生……我們像陌生人一樣握手,我們像陌生人一樣寒暄,好像過去那些都不曾出現……我被過去的重繭包圍,而你卻已經出走,走入人海……我多麼恨你呀,我多麼愛你呀……可最後,我只能跟你說一句,再見……」
錄音棚里一時只剩下安靜。
女孩白細的手指搭在同樣純白的曲譜,她穿一套白裙,低垂著眼睛看曲譜。
評委們安靜地看著這一幕,只覺得這一幕太美。
可恰恰太美,他們反而並不抱期待。
——起碼毛禮秦是這麼覺得的。
這兩首歌,曲和詞都是他譜的。
《花開》,是心動。
是塵埃仰望陽光,自卑微里開出的愛戀之花。
《再見》,是重逢。
是被困在重重枷鎖與記憶里的人,多年後與曾經戀人重逢。
這兩首曲風都很淡,可又不止是淡,就像花開不止是花開,再見不止是再見……
鍾裴在紙上圈了兩個名字,在旁邊打了個「?」遞過來。
毛禮秦知道,這是他在問他這兩個孩子怎麼樣。
一個許靈洛,一個白橡雲。
矮子裡拔高子。
毛禮秦在旁邊寫了個「再看」,就見多年交好的老友用筆點了點「沈雙」,又打了個「?」。
他在心底暗暗否了,這樣漂亮的姑娘,哪裡體會過低到塵埃里的愛,又哪裡體會過,只有一個愛人一個笑就能讓心底開出花兒來的赤誠與卑微?
他們只用站在原地,等那些傻小子奉上愛就可以了。
李歐文用看名品瓷器般的眼神看了會在讀譜的姑娘,突然搬起椅子,挪到季遠旁。
「Ji,你們華國的女孩真的很不一樣,她讓我想起你們華國的一個詞,『一觸即失』,是這個詞,對不對?邢窯白瓷,月光……」李歐文輕聲道,「即使她唱得不好,我也願意為她打call。」
季遠臉都沒轉:
「Owen,我相信你的專業。」
「OK,OK,」李歐文嘆氣,「Ji,你一定是鑽石做的心腸,太硬了。」
「Owen,我建議你再報個中文班。」季遠懶洋洋的聲音傳來,「我們華國人,喜歡把它叫做「鐵石心腸」。」
「OK,OK,Ji,你一定是鐵石心腸……」
這時,毛禮秦手揚了揚:
「五分鐘到了。」
「沈小姐,可以開始了。」
沈雙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手已經搭在話筒:
「……籃球架,紅球衣,清風吹拂你碎發……」
——我打得怎麼樣?
——那做我女朋友。
陽光透過透明的玻璃,落到女孩輕輕顫抖的睫毛,又落到她雪白的臉龐,她輕輕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