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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導罵了句「小兔崽子」,看著天:「傷心事啊?」
「有倒是有,」他道,「我以前拍電影嘛,你們知道,當小導演的時候,誰他l媽找你拍啊?我家裡人也不支持,我就跑出來,當時一窮二白的,誰都嫌棄。但我女朋友沒嫌棄,她覺得我特棒,有追求,跟著我東奔西跑,吃過好多苦日子。我又清高,不願意去拍那些下三濫的,當時全靠她打工養我…我難受,自我懷疑的時候,她總告訴我,沒關係,我會成功的,她等得起。」
「可等我成功了,她不在了。」
「她去哪兒了?」
誰都知道,柳導沒成家。
「死了,出的車禍。」柳導說起,眼裡還有淚花,「我前天剛跟她吵了一架,我覺得不能拖累她,就說了分手。」
「第二天,再看到她,就是在一輛吉普車前。」
柳導道:「我現在還記得那吉普車的樣子,灰色,特別大,車輪下沾了血,半紅半黑的。」
所有人都沒說話了。
「挺像電視劇的,是不是?」
柳導道,「所以啊,我覺得人這輩子遇到誰都不容易,你也不知道下一秒,這人是不是就不在了,要珍惜緣分哪。」
說著,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沈雙一眼。
沈雙知道,這話是對她說的。
她摩挲著玻璃杯,沒應。
「我說完了,」年輕人的事,柳導也沒想多參與,只點到為止,「輪到誰了?小季,接下來是你吧。」
季遠一笑:「傷心事?」
「被狗追算不算?」
他這話一出,剛才凝重的氣氛立馬就給打破了。
柳導指著他:「你這滑頭,不行,不行,不能過,換一個。」
「對對對,不能過!」
「傷心事啊,那可太多了。」季遠嘆氣,「成績老拿第一就是拿不著第二;錢怎麼也花不完;愛我的姑娘太多了……」
「你這個凡爾賽!行了啊,再提我們傷心了。」
火爐旁的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陸銘野更是衝過來,把季遠壓倒,這幫人大都是年輕人,鬧了起來。
沈雙捧著玻璃杯,喝了口水。
她早就知道這結果了,從季遠嘴裡,可得不著什麼實話。
一幫人鬧完,又各自回了座位。
紅薯可以吃了。
有人拿著撥火棍,從錫紙上撥出來一個,左手右手地倒騰,邊倒騰邊嘴裡發出「滋溜滋溜」「哎呀燙死我了」的聲音。
季遠遞過來一個紅薯,那紅薯用油紙包著,發出濃郁的被烘烤過的香氣。
沈雙沒接,用那雙大大的眼睛看著他:「你自己吃。」
季遠莞爾,「放心,一個紅薯…」他壓低聲,「還當不了聘禮。」
沈雙:……
她哼了一聲,吃就吃。
只是到手卻是太燙了,手一抖,紅薯就往地下掉,被季遠接住,他卻像是毫無所覺般,重新幫她將紅薯皮剝了,露出金黃的里子遞過來。
旁邊人一陣「哦哦哦」叫起來。
季遠長腿一下踢過去:「少起鬨!鬧什麼鬧!」
沈雙一口咬著紅薯芯,咽了下去。
很甜,燙嘴,像童年記憶里的味道。
沈雙一口一口地吃著,似感覺異樣,轉過頭,卻見季遠正單手支在一條腿上,安靜地看她。
火爐跳動的紅色火焰映入他的眼睛,好像盛攢不住的、熱烈的、某種名為愛的東西。
沈雙停住了。
他卻似是以為她噎住了,忙起身,從旁邊地上撿起一樣東西遞過來:
「慢點。」
沈雙的目光落到他的手上,或者說,落到那隻黑色保溫杯上。
形狀很熟,像是三蕖市的那一隻。
她接過,喝了口。
紅糖水的味道,很甜,恰到好處的溫度。
那溫度沖得她眼眶發熱,沈雙猛地站了起來:「我有點困,先回房間了。」
說著,也不等其他人回答,直接上了樓。
「哎,這孩子……」
柳導看看季遠,「還不去看看?」
季遠頷首,起身,過了會,果真往樓上去。
沈雙在自己房間裡,聽著門口那「篤篤篤」「篤篤篤」的敲門聲。
「沈雙,哪不舒服嗎?」
季遠的聲音。
她咬著唇,過了會,敲門的聲音停止了,門口很安靜。
她卻走過去,猛地拉開門。
只見門口,季遠還在那,正訝然地看著她:「怎麼了?」
沈雙推他:「你走!你不要在這了!」
說著,她竟哭了出來,眼淚撲簌簌地掉。
她捂住眼睛,卻能感覺季遠沒走。
他還在那,溫柔地看著她。
「你走啊,不要在劇組了!」沈雙帶著哭腔道,「你為什麼要來這裡?你為什麼要來動搖我!」
她帶著絲絕望地道:「我明明已經好了的!我可以靠一個人生活,我可以跳舞!我可以過得很好,可你為什麼要來!」
她哭著,卻被人抱進了懷裡。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她能感覺他的唇在她發頂輕輕吻了下,那力度很輕,像帶著萬般憐惜,「是我的錯,我的私心作祟。」
「你為什麼要來!我明明已經整理好了!」沈雙還在捶打他,「我明明已經整理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