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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很空,像風颳過罅隙,只留下涼颼颼的尾巴。
她想起昨晚這人領她到公寓前的模樣。
深寶石藍大衣, 長身玉立,謙和有禮,比書上、比歷代古詩詞加諸的貴公子都要更美好更迷人,而後, 他說要送她一棟公寓,署她的名、簽贈與協議,唯一的要求,就是彼此互不干涉, 當一對非典型男女朋友——
簡而言之, 除了性, 最好別的什麼關係都不要有。
他不想進入她的私人生活,也不想她跨進他的私人空間。
當然, 原話不是這樣說的。
可沈雙敏銳地從那包裝完好的甜言蜜語裡,領會到了季遠的真實意圖。
長期炮·友, 長期性·伴侶,情·婦, 上述所有名次都可以冠之——總之, 不是通俗意義上的女朋友。
於是,沈雙什麼都沒說,拎了包就走,打車, 路上給顧明真打電話,真真也理解不了她,她說:「房子不香嗎?他送你、你就接唄?咱沒有愛情,還不能有房嗎?」
沈雙當然不是要房。
她如果要房,當年出道、甚至現在,在那些塞到經紀人手裡來的卡里挑一張,就有了。
顧明真又道:「他們那些房能值一個億?」
當然不值。
有錢人也懂得量入為出的道理,能拿流動資金來買套房的有,可這麼直接記一套房的……
「這不就結了?」許是見她太久沒說話,顧明真又嘆了口氣,「你倔什麼呢,雙兒?」
「他買上下樓。」
沈雙憋出一句。
顧明真哈哈大笑:「真有他的,季狗,上下樓,敢情是想來一炮就下來找你?算盤打得挺好啊,是不是還說星夢總公司會遷往北市,讓你也過來住?」
沈雙說了句「是」。
「男人……」顧明真嘆了口氣,兩人之間突然陷入沉默,過了會,她突然提起一件事,「雙兒,還記得三年前,大概是半夜,十一點,還是十二點來著?你打來一個電話,那時候,我們已經有將近…半年沒聯繫了吧?」
顧明真的聲音像陷入回憶。
「是。」沈雙看了下窗外,車燈在窗玻璃上快速後撤,留下一道道影子,她也道,「半年。」
「對,你那麼久不聯繫我,卻突然半夜來了個電話,我當時想,完了,這姑娘一定有事。你一開始什麼都沒說,我就等啊等啊等,心提到嗓子眼,最後,你就說了一句:真真,我想上學了。」
「你知道嗎,聽到這句,我突然就哭了,我就想,這姑娘得多苦啊,她什麼都倒不出來,就說了句,她想上學……誰不想上學?可她連高中都沒能好好畢業啊。我當時悶被子裡,哭了一宿,等第二天睜著一雙核桃眼去見王珂時,」顧明真那邊似乎擤了下鼻涕,「王珂對我說,季遠去沃爾頓商學院讀MBA了。」
沈雙「哦」了聲。
「哦什麼哦?!」顧明真道,「老娘當時他媽就明白了!你壓根就沒放下,你憋著一口氣呢,你減肥、你突然書不讀了去當練習生,情願在那濕噠噠的地下室里一呆呆四年,就是為了他,對不對?你想讓他看到更好的你,你想讓他知道,你很優秀、你很漂亮,所以你鉚著一股勁、拼命往上爬!你看他讀MBA,就想上學,沈又又,你他媽一直看著他,對不對?!」
電話像被突然按下了停止鍵,空間內靜得出奇。
沈雙的耳朵開始鼓譟,心也開始,她道:
「我不是沈又又了。」
「你確定?」顧明真道,她的聲音在一瞬間變得極其柔軟,像是怕稍微重上那麼一絲,就會驚擾電話那頭那個兔子般的姑娘,「可我看到的你,從來都是你啊。」
「你穿上漂亮的裙子,化上精緻的妝容,在舞台中心跳舞,可你從來沒變過。你……」
「咔噠。」
沈雙匆忙掛斷電話,像電話那頭有個巨大的怪獸。
她的心砰砰跳:
我不是沈又又了。
不是那個穿著漂亮公主裙、卻一無是處的沈又又了。
「怎麼在發呆?」
一道聲音穿透迷霧,喚醒了沈雙的神智。
她抬頭,對著季遠那英俊的、幾乎每一個看到的人都會驚嘆的臉龐,一股惡氣不知打哪兒來。
她笑了笑,等成功看到那雙眼裡的愉悅,才道:「真想我?」
季遠彎了彎眼睛:「恩。」
「那你就跳到池裡去。」
沈雙指著旁邊的池塘,發出了驚人之語。
鄉間的別墅群,附庸風雅地砌了一個小小的池塘,池塘里綠水清清,映著月光。
月光也照亮女孩的笑靨——那笑靨燦爛得仿佛能將萬物都融化。
季遠笑了下,也不惱,只道:「跳池子?玩這麼大?」
「怎麼?不敢跳?」
沈雙道。
「有什麼不敢的。只是——」季遠攤手,「我跳完有什麼獎勵?」
「恩……大概率一個吻?」
沈雙歪歪頭,模樣可愛。
季遠莞爾,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是個淘氣的孩子。
「行吧。」他嘆氣,「女朋友使喚,要聽得。」
說著,邁步走到池塘邊,開始脫衣服。他身高腿長,連脫衣服的姿勢都漂亮,深灰色羊絨大衣很快就被脫下,丟到沈雙手裡。而後,是袖扣、腕錶,在季遠手碰到針織衫下擺、撈起露出一段窄腰時,沈雙伸手,阻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