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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雙領著翟墨轉圈圈。
入眼可見是暖色的燈帶,自己飛揚的紅色裙擺,以及旋轉時碰觸到的眼神和曖昧紅唇。
她還看到了翟伊越轉越快的純白裙擺,圓舞曲脫胎於宮廷,講究的是優雅和嚴謹,腰腹力量一定要強,大腿、小腿、各肌肉群的配合,很顯然,翟伊是下過苦工的,她跳得不錯。
當然,季遠更不錯。
沈雙的圈子裡,會跳舞的男人很多,有許多更是專業的,但很奇怪,季遠絲毫不遜色,而更出眾的,是他跳舞時的姿態,華爾茲高雅,他便能高雅,那高雅從他的黑襯衫、黑西褲,從他的一舉手、一投足流出來,甚至眼角眉梢,仿佛這草坪上沒人比他更合適這個詞。
果然是伊頓公學出來的。
沈雙想,禮儀和姿態仿佛刻到了這個人的身體,而天生的英俊與骨子裡的自信更給他添了一層耀眼和奪目。沈雙敢肯定,在場一大半的單身女性都將目光投給了季遠。
而小丁香作為他的舞伴,光彩被完完全全奪去了。
又轉了兩個圈。
翟伊完全沒找到機會,季遠帶著小丁香,巧妙地躲過了翟伊的兩次攻擊,她有點燥,那燥在方鳴之略帶嘲笑的眼睛裡更上漲了三層。
「方哥,你得幫我。」她道。
「怎麼幫?」
方鳴之樂得看熱鬧。
男人也有嫉妒心,沒看在場有一大半女人的注意力都在遠子身上嘛。他不大爽,就想給遠子找點麻煩,誰叫他像公孔雀一樣半點不收斂呢。
「撞。」
翟伊無聲開口。
方鳴之立刻懂了。
場上跳舞的人多,難免會有磕磕碰碰的,專業的在要碰到時會緩一緩,但萬一莽撞點、雙方技術差點……不就撞一起了嘛。
渾水好摸魚。
「走著。」
方鳴之嘴角噙著不懷好意的笑就靠過去了。
沈雙也覷准機會,拉著翟墨過了去,翟墨一臉興奮,「要開始了嗎要開始了嗎」地叫喚。
「怎麼做?」
「跟著我就行。」
沈雙道。
當然,她沒想當季遠女伴的——
她主動,不就說明朝他服軟了?
她不幹這個。
她只想搞破壞。
人的心裡就是這麼奇怪,明明小丁香才是季遠女伴,但她看不順眼的,只有一個翟伊。
大概是……她活得太自我了吧?
沈雙一邊嘲諷自己的嫉妒心,一邊帶著翟墨轉了個大圈。
當一個女人抱著非如此不可的心態時,大抵都能做成一些什麼事的。
小丁香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季遠,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幸福,周圍人艷羨的目光,舞伴的俊美,以及這奢華夢幻的布景,讓她感覺自己仿佛是誤闖入仙境的愛麗絲,連那悠揚的流水似的滑過耳朵的琴音,也如同天籟,正沉醉間,旁邊突然撞來一個人——
說撞也不對,那人的舞姿很棒,一個標準的圓舞,只是「擦」到她時,力道有點重。
小丁香原本就不是專業練舞的,下肢力量並不強,一下就踉蹌著往旁邊去,這時,背後卻又傳來一個推力,推得她直往季遠懷中去,她下意識往後,卻只看見一張雪白浮艷的臉蛋隱在燈影里——
「像荊棘叢里嶙峋而出的薔薇,帶刺,卻誘人。」
那一瞬間,小丁香腦子裡只冒出來這句話。
下一刻,她就被那股力道推往季遠懷中。
沈雙成功地推了小丁香一把,而那股推力讓她自己也旋了出去,旋出去時有一瞬間的眩暈,但常年練舞讓她的身體形成本能,一隻手朝翟墨舒展,但在對方驚訝的表情里,她的手被人握住了,修長白皙,骨節分明而有力。
下一剎那,她被帶入一個熟悉的懷抱里。
淡淡的木質調冷香沖鼻而來,混雜著菸草、青橄欖酒味,以及dior甜心小姐的女人香氣…
小丁香在身上噴了多少。
沈雙不適地蹙了蹙眉,眼角的餘光瞥見,翟伊正在翟墨的懷裡瞪她,小丁香被方鳴之擁著,正瞠目結舌地看著她。
哦,大亂戰啊。
全部顛倒了個個兒。
沈雙仰頭,季遠帶著她轉了一圈。
他有力的大腿貼著她,絲滑的西褲布料貼在她裸·露的小腿,裙擺拂過,露出纖細白皙的小腿,露出的腳踝上黑色細綁帶交叉。
她發現,他的視線從她的腳踝上緩緩上移,帶著熱力和壓迫,又無聲落到她的眼睛。
沈雙朝他無辜地露出了個笑,而這笑卻像是惹到對方,右手被狠狠攫住,他帶著她在強健的琴音里猛地踏出去。
沈雙順著他轉了圈,只覺得她是他手中的花,他知道怎麼讓她綻放得更熱烈更美麗,不需要她去費神,當他甩手出去時,她可以放心地旋轉、後傾,不用去計算步子、不用去想一切,只需要隨著心意跳舞——她知道他能及時接住她。
只是誰也沒開口。
空氣像凍結的冰湖,湖面的冰層仿佛隨時都要崩裂,可又沒崩裂。
一圈。
兩圈。
三圈。
……
其他人的聲響漸漸靜止了。
當周圍都是醜小鴨時,沒人會在意美醜,可當人群里出現一對天鵝時,那麼,其他人的動靜就會消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