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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眼前,才是真實。
沈雙又重新跳起了舞。
身體裡好像有股力量在涌動著、催促著, 讓她無法停下。
一首又一首。
「公主鞋」
「Boom」
「你是我的騎士嗎」
「氣泡水與檸檬茶」
「Classic」
……
無聲的吶喊。
綻放。
女孩純白的裙邊被月光渲染。
黑暗中,男人仰望著舞台,長久沒有移開視線。
沈雙跳到精疲力竭, 才停了下來。
她微微喘著氣,情緒終於從沸騰,到漸漸平緩。
沒有穿鞋,腳踝不堪受力, 已經開始疼痛,可她卻絲毫不覺得難受,心像水洗滌過一樣安靜。
過去那些求而不得的焦灼、不甘,被一隻手輕輕撫平了。
沈雙下了舞台, 找到鞋, 重新穿了起來, 套上外套,一一撿起丟棄的東西, 而後順著長長的過道往外走。
兩旁的座椅像在對她注目,沈雙手指拂過一排一排的座椅, 似是感覺愜意,又微微笑了起來。
多好啊, 不去追逐永遠追逐不到的星光與遠方。
只看自己。
只認真跳舞。
再往前, 是橫向的一條更寬更暗的過道,往左或往右,都能通向場館的出名;往前,是一堵厚厚的牆。
沈雙沒有任何猶疑, 直接左轉,身體隱入暗處。
她在往門口走,鞋子與過道敲擊出有韻律的聲響,在即將走到門口時,手突然被拽住了。
沈雙被從那玄妙的狀態里拉了出來。
她下意識要叫,嘴巴就被捂住,那人在她耳邊道:「沈雙,是我。」
「季遠?」
她詫異道。
季遠放開了她。
只見黑暗裡,一個熟悉的影子若隱若現,雪松般的氣味將她包裹,沈雙這才確定,真是季遠。
她舒了口氣:「你怎麼來了?」
季遠略略頷首:「來找你。」
黑暗勾勒出他雋雅的輪廓。
「你知道我在這?」
沈雙又問。
他道:「知道。你電話不通,我猜你在這。」
男人的語氣有種篤定,沈雙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對她這麼了解了,可又似乎不算驚訝:他一直是這樣一個人,總隱在暗處,不動聲色地將一切盡收眼底。
「所以呢?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沈雙的語氣出乎意料得平靜。
在前,面對他時,她總是有各種各樣情緒的,不管瞞得多好,總會藏了絲絲縷縷的起伏。
而現在,卻像是一陣疏淡的風。
季遠目視著她,沒說話。
兩人之間有種奇怪的安靜。
沈雙卻有點不耐煩了,胡亂點點頭:「沒事我就走了。」
才走了一步,又被拽住,她轉過身不耐地道:「你想干什…」
話還沒說完,在對上對方的眼睛時,她忍不住怔住了。
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出現在她腦海,沈雙張了張嘴,過了會,才道:
「你,不會是,是…」
季遠點頭,坦然承認:
「是,你想的沒錯。我愛上了你。」
他坦蕩地承認,好像他愛她天經地義——就像從前他不愛她,也天經地義一般。
沈雙身體裡湧出股奇怪的感覺,那感覺讓她想哭,又想笑。
她笑了下,又笑了下,很快,擦擦眼睛。
「你永遠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像跨過高山,游過深海。
她輕輕嘆息:「可惜,太遲了。季遠,我不想再愛你了。」
季遠一愣,他看著她,過了很久,突然伸手,遮住她大半張臉,只留一雙眼睛在外。
他長久地注視著那雙眼睛,過了會,放下手,插回兜里,問:「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什麼叫不想再愛?」他聲音輕柔,像發怒,可又不是發怒,那撲面而來的感覺讓沈雙感覺陌生。
她記憶里的季遠永遠遊刃有餘,而不是面前這個像被誰偷走了心愛玩具的男人。
「我累了,愛不動了。現在我只想愛自己,明白了嗎?」
沈雙道。
季遠看著沈雙,那雙黑曜石般的眼裡流露出一種讓人光看著、都覺得難受的東西。
他笑:「原來,這回才是真的。」
人的情緒,如同重重包裹的洋蔥,你不剝到最底下,永遠不知道裡面藏著什麼。
沈雙現在才知道,重逢以來她所有的不甘,源於放不下,而後來提出的分手,是出於愛里的矯情。
現在,才是真正的分手。
「對,是真的。」她點頭。
黑暗裡,對峙的雙方都突然安靜下來。
空氣里仿佛凝固著什麼東西。
沈雙不堪忍這樣的寂靜,拎起包,說了句「抱歉」,就掠過季遠往外走,當她手搭到門把手時,突然頓了頓,道:「季遠,如果有時間,你不妨看一看我的調查報告。」
說完,她推開門,走了出去。
季遠閉上眼睛,他靠著牆,那張向來帶笑的臉淡漠得可怕,過了會,才睜開,而後直起身,往外走,在即將離開場館時,撞上不知從哪闖出來的一個瘦小女孩,那女孩急著往外趕,眼睛還朝外張望,連手裡的手機掉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