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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雙回頭, 就這麼看著季遠俯身,從地上撿起糖果屋和一個土黃色的樹根仔細查看, 輕輕擦拭上面根本不存在的塵土,好像那是他十分重要的東西。
沈雙想到了一個可能。
所以——
他拉住她是怕她壓壞了他的寶貝?!
這……
什麼少女漫展開?!
她還比不過他的大寶貝?!
看來是比不過的。
沈雙站在原地, 看著季遠將那些不小心被她碰亂的樂高一點點放回原位,還時不時校準角度, 就知道, 這些樂高不是亂擺的,它們在他心裡自有一個藍圖,只是誰也窺探不到……
這時的季遠對她來說,比哪一次都陌生。
他身上那些屬於金錢、地位, 涼薄、殘酷的東西,好像在這一瞬間,在這一屋子有著誇張笑臉的卡通人物里……消失了。
是的,她遲來地發覺,這裡的每一個卡通形象,不論是人,還是動物,都有一張誇張到近乎溫暖的笑臉。
連那糖果屋上草莓糖窗,也是彎彎的,像大笑的嘴巴。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對比那些笑臉,季遠的背影總讓她感覺有些……難過。
光看著他的背影,她都感覺難過。
「對不起,季遠,」她伸手拉了拉他袖子,垂著頭,「你別生氣。」
「糖果屋1489片,12個小時,樹雕1080片,9個小時……」他轉過頭來,淡淡道,「沈小姐,你隨意的一砸,也許是別人耗去很多心血的東西。」
沈雙沒說話。
她仿佛透過那七年無聲的歲月,望著他:是啊,你不知道,你隨意的一句,能叫寒冬驟臨,一顆雀躍的心死去。
「我只是太喜歡你了。」她訥訥道,「所以總是對你充滿好奇。」
季遠沒說話。
沈雙只感覺頭頂的目光如同實質,似乎要將她洞穿。
她卻突然想起曾經給她上過演藝課的劉根盛老師。
劉根盛老師是個戲痴。
那時他剛演完振長策、御宇內,威風赫赫的始皇帝,下一秒立刻無縫切換成醉了酒的貴妃,指著門口喊:
「高力士,擺酒!」
不需要妝容,不需要道具,甚至連背景都不需要,就可在剎那間,從一個威風八面、殘暴肆虐的始皇帝,變成了千嬌百媚、風情萬種的貴妃。
一舉手,一投足,都將人帶到那個英雄美人的世界。
劉根盛老師可以在上一秒,對著他們罵,「木頭嗎?你們是木頭,還是樁子?入戲!要入戲!什麼是入戲?入戲時,假愛是真愛,假瘋是真瘋!你如果自己都不信,還怎麼騙得別人信?!」
下一秒,又捏著嗓子變成了段小樓,道: 「蝶衣啊,你可真是不瘋魔不成活啊。」
是啊,你可真是不瘋魔不成活啊。
沈雙看著地面,眼淚一顆顆砸在地上。
「怎麼這樣就哭了?」
一聲輕輕嘆。
不知什麼時候,季遠已走到她面前,捧住她雙頰,剛才還薄涼的眼裡全是無奈,「不過一句話而已。」
沈雙「嗚哇」一聲哭出來,抱住他:
「我怕你討厭我。」
她哭得哽咽:
「我不是故意的,季遠,我只是……只是太想你愛我了。」
她哭得意切,仿佛積攢了多年的冤屈都發泄出來,一聲聲,像是能催人心肝。
第52章 知道 他天生寡情,對愛毫無尊重和憐憫……
季遠手抬起, 半天才放下,一下一下地撫她的頭髮:
「我知道,我知道……」
他輕輕地。
沈雙搖頭:
「不, 你什麼都不知道。」
「好好好,我不知道。」
季遠沒原則地安慰。
沈雙的哽咽一聲一聲,過了會漸漸停下來, 等再次抬頭時,就遭到了取笑,季遠捧著她臉頰,冰涼的手指落到她眼尾:
「又哭又笑, 小狗撒尿。」
「喂!」沈雙半惱半羞,「我才不是小狗。」
「生氣了?」
他低頭。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誰敢生季先生的氣。」
「聽聽,這還不是生氣?」季遠替她揩淚, 「你在我家亂跑, 還差點將我東西弄壞了, 我說一句,你就哭成這樣。」
他說了聲「小姑娘」。
你什麼都不知道。
沈雙想。
不過一頓哭, 能讓他軟下來,倒是她沒預料到的。現在回想, 這個房間藏得隱蔽,他應當是不會想讓她發現的——
就像如果有人在她藏了日記的箱子裡亂翻, 她一定也會很生氣。
低空飛過。
一顆心舒了下來, 沈雙想起什麼,一下將臉埋到他懷裡:
「都怪你,我眼睛肯定腫了,見不了人了……」
「妹妹就這麼不自信?」
季遠的聲音傳到耳朵。
沈雙抬起頭, 卻正好對上一雙眼睛,笑的,讓人想起三月里的陽光。
「肯定很難看。」
沈雙知道,自己一哭眼睛就腫,鼻頭還會紅紅的,那模樣絕對跟美人搭不上邊。所以每次要拍廣告、出節目,或演唱會前,趙哥就不會讓她看電視了,電影都不行。萬一催淚,完了,第二天媒體新聞必定是:某某女團C位疑似失戀,形容憔悴……
所以,她就特別羨慕那些能哭得梨花帶雨的同行,她們賊牛1逼,導演讓掉一滴,就絕對不會掉第二滴,而且掉完也跟沒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