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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身體已經完全動不了了,身上像壓了一輛沉重的大卡車。
沈雙呻l吟了一聲,意識漸漸清醒,而後,之前發生的一幕也開始進入腦海。
山體滑坡,季遠撲過來,鋪天蓋地的落石、泥土…
所以,她現在是被埋在了地下。
那季遠呢?
沈雙立刻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麼。
眼睛逐漸適應昏暗的光線,這時,沈雙才看到了季遠。
確切的說,是壓在她身上的男人。
他還維持著四肢緊抱著她的姿勢,腦袋耷拉在她頸側,她能感覺到他緊貼著她的臉又濕又冷,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濕而黏的碎發。
沈雙試圖往那邊轉了下。
「季遠?」
她輕輕喊了聲。
季遠沒回答她,趴在她身上的身體一動不動。
「季遠?」
沈雙又喊了一聲,季遠依然沒回答她,她的心不禁咯噔了聲。
周圍的一切都安靜得出奇,沈雙甚至都聽到頭頂雨打地面,隔了一層的「咚咚」響。
可唯獨聽不到這人的呼吸聲。
沈雙感覺到了恐慌。
那恐慌讓她半天都喊不出聲,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帶了點懶洋洋:
「別叫了。」
「沒死,還在呢。」
「你沒事怎麼不早點回?!」沈雙衝口而出。
身上那人輕笑了聲:「早點回怎麼知道你這麼緊張我?」
沈雙:……
「你!」
她說了聲,咬著唇半天沒說出話。
可隨著季遠那懶洋洋的、毫不在意的聲音響起,胸腔里那顆心不知怎麼,慢慢安定下來。
「你真的沒事?」
她不確定地問了聲。
「沒事,我能有什麼事,」耳旁的聲音帶了點沙,也帶了點漫不經心,「我不是跟你說過,我這人啊福大命大。」
「閻王爺他不收我。」
「呸!瞎說什麼呢,」沈雙道,「晦氣。」
但一顆心卻徹底定下來。
季遠笑了聲。
沈雙看了看頭頂:「那接下來該怎麼辦?我們怎麼出去?」
她雖然沒受傷,但剛才試過了,別說出去,她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估計季遠也差不多。
「抱歉,我現在也動不了,」季遠道,「等救援吧,應該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
說完,他突然嘆氣,聲音很輕:「沈又又,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
沈雙被他說得一愣,過了會才道: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話。」
季遠又笑,那笑聲透過震動的胸膛傳遞過來,沈雙能感覺,他身上又濕又冷,貼著她的身體涼得像一塊冰。
「你很冷。」她道。
沈雙能感覺,他艱難地將頭側過來,這個動作似乎耗費了他很大的力氣,他微微喘了起來,碎發擦過她的脖頸,而後,她的眼睛就對上了他的。
兩人一時挨得極近,咫尺相聞。
昏暗裡,沈雙能看到他冷白的臉上蹭了許多泥,唯獨那雙眼睛乾淨又溫柔。
「要不,我們說說話。」他道,「不然我怕我們會睡過去。」
「說什麼?」
沈雙問,聲音也輕。
「恩,你提問,我回答,怎麼樣?」他彎了彎眼睛。
沈雙又看到了熟悉的笑。
只是這笑不知道為什麼,一點不讓人討厭,反倒讓心軟得很。
「好啊。」她問,「什麼都可以?」
「什麼都可以。」
「你為什麼從不碰女人?」
這是沈雙最好奇的事。
季遠很久沒說話,過了會,才輕笑了聲:「啊,我見過寧玉憐和其他人做。那天我生日。」
沈雙噎住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答案竟然是這個。
「那…要不說說你姥爺?」
沈雙換了個話題。
「我姥爺啊,」他的眼睛溫柔起來,「他跟你一樣,也是江城人。」
「也是江城人?」
「是啊,江城。」
「我記得我第一次來江城時,是個春天,當時雨下得很大,就像今天一樣…」
沈雙這才知道,在季城發現寧玉憐的虐待後,居然將季遠送來了江城,讓他姥爺撫養。
「……我那時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放學,一出門,就能看到姥爺站在那,姥爺偶爾會給我帶幾個燒餅或者一串糖葫蘆,不過,最常帶的,還是家門口超市買的糖…」
所以,這就是他愛吃甜食的…原因嗎?
每當吃到甜食時,他想起的是什麼呢?
在江城和姥爺在的時光麼…
「你在江城住了很久嗎?」
沈雙輕輕問。
「沒有,就兩年。」季遠道,「兩年後,季城就把我送去了伊頓公學。」
「再七年…」在沈雙的眼帘里,男人愣了很長一會,才道,「我…畢業回來,姥爺就不在了。」
「寧玉憐甚至沒通知我。」
他語氣平靜,可沈雙卻聽得微微難受。
「你…」
她才要說話,季遠卻輕笑了聲。
「這你也信?」
「喂!」
沈雙真有點惱了,可對著季遠那雙彎彎的眼睛,她的惱意又突如其來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