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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梓萌撇了撇嘴,有些煩躁地說道:「帶小孩子真麻煩。」
夏眠深以為然。
那個志願者女孩倒是十分淡定,不管小孩子如何吵鬧,聲音始終平穩,像個無情的背稿子機器。若是換成夏眠,早在第一個小孩子啼哭的時候,就開始忘詞了。
她的未來,果然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遇上志願者做講解,比她們自己悶頭查資料要方便許多。夏眠便打開了錄音筆,把音頻保留了下來。
整個博物館不算很大,一共只有三個展廳,以及一座露天戲台,一條路走下來,還不到半個小時。
走進最後一個展廳的時候,那群小孩子已經很不耐煩了,嚷嚷著要出去玩。幾個大人沒有辦法,只好先把小孩子帶出去安撫。
志願者女孩明顯鬆了口氣,轉頭道,「現在我們面前的,是我們的鎮館之寶——堂名燈擔。」
與其說是燈擔,不如說是個鏤空雕花的大轎子,外面鑲嵌了一圈燈,繪有二十四孝圖,這才冠以「燈」之名。
聽了志願者女孩的講解之後,才知道那些雕花由紫檀木、黃楊木和象牙組成,可謂價值連城。
王梓萌似乎對這個燈擔起了興趣,上前與志願者女孩交談。夏眠的思緒有些飄忽,仿佛又回到了那個下著綿綿細雨的午後,她的席上蜷著一隻裹著毛巾的小黑貓,耳邊是老人和藹的聲音:
「這堂名班藝人演出呢,是坐唱,撩起袍子一坐,就可以開口唱了。有錢人家的,會花重金打造一頂樂輿,稱作堂名擔;平民百姓,就把兩張八仙桌一拼,一個簡陋的戲台就造成了。」
「那頂樂輿是可拆卸的。去府上演出的時候,拿箱子一抬,就能搬走了。堂名班的藝人窮,什麼唱啊吹啊,都是他們一手操辦,就連這樂輿也是他們親自搭的。我小時候跟著我祖父出門,還幫過忙呢!」
他的聲音已經很含糊了,話也說得不甚利索。只是提起這些事,便面露紅光,像是一隻翩躚的蝶,順著記憶的軌跡慢悠悠地扇動翅膀,在那些閃光的部分停留。
……
回過神來,這一輪的講解已經結束了。
志願者女孩坐在旁邊喝水,王梓萌舉著相機,從不同角度對堂名燈擔進行拍攝。
那些來參觀的小朋友已經離開,便是跟著他們進來的遊客,也陸陸續續去了其他展館,整個展廳一時安靜了下來。
燈擔旁的液晶屏幕上,一段講解視頻播完,變成了背景音樂。竹笛、琵琶、簫,夏眠對樂器不了解,只能粗略聽出一點,志願者女孩倒是晃著腿,慢慢地哼了起來。
調子很柔,輕輕軟軟,仿佛捧一手白雪般的絲緞。她哼了幾句之後,忽然反應過來展廳里還有人,又急忙噤了聲。
夏眠卻忍不住開口:「你剛剛唱的……」
「是網絡上的歌,一段戲腔,用崑曲唱出來的,」女孩不好意思地撩了撩頭髮,「我就是覺得調子對上了才隨便哼了幾句,哎呀你們就當沒聽見吧!」
與方才人前的落落大方全然不同,私底下聊天,她倒是靦腆起來。
夏眠笑著說:「唱得很好聽,你剛剛的講解也很精彩。小姐姐,我們是s大的學生,想以這個為主題拍攝一個作品……方便加一個微信嗎?」
她原本只是想採訪一下女孩,只是聽見她的哼唱之後,腦海里忽然閃過了新的想法,下意識地便提出了要微信的請求。
女孩有些受寵若驚:「真的嗎?我跟你說,這是我第一次帶講解,剛剛那些小孩子可嚇死我了……」
一來二去,兩人便聊了起來。
原來女孩是崑曲專業的學生,比夏眠她們大一歲。為了完成課後作業,來這邊的博物館當志願者。
得知二人拍攝作品是為了參加比賽,女孩很爽快地把她整理的講解資料發了過來,又表示自己一定知無不言。
三個人在古街上吃過午飯,便揮手作別。
沒想到此行倒是順利得出乎意料。
買好回程的高鐵票,王梓萌瞥了夏眠一眼,問:「有靈感了?」
夏眠重重點頭。
她現在覺得,她的腦子就像一團毛線,纏成好幾坨。她需要找到那個線頭,才能把它們還原成球的模樣。
如果她的構想成立,或許還能完成學校【本學期內再更新一個視頻】的指標。
只是不知道有多少做出來的可能。
「我也差不多了,」王梓萌說道,「明天我們是去找故事的另外一個主角吧?」
「對!」提起這個,夏眠的心情又變好許多,不知道那隻小黑貓現在是什麼樣子,有沒有長大一點?第一次見到它的時候,那麼瘦小,把夏眠心疼壞了。
她已經不記得那位老爺爺究竟住在哪一棟了,不過,等回到熟悉的地方,應該可以問到路。
*
不久之後,夏眠二人坐上了回程的高鐵。
夏眠撐著臉,專心和許星榆聊天:
【一切順利!遇到了一個超好心的志願者小姐姐~】
【許星榆】:那就好。幾點到車站?
【夏眠】:十五分鐘左右,我等會跟王梓萌一起坐地鐵回學校,學長我們晚上再見啦。
【許星榆】:辛苦眠眠了。
【許星榆】:[貓貓摸頭.jpg]
這回表情包的主角是一隻布偶,長發蓬鬆柔軟,伸出粉色的肉墊,夏眠心都要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