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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動不動,神情晦暗不明。
而導演雖然慘叫了一聲「我的機器」, 卻並沒有喊卡。他甚至沒有試圖上前去搶救自己的攝像機。
他依然坐在監視器前, 一片螢光勾勒出他的臉,和臉上近乎於狂熱的眼神。
「反轉出來了!燒腦!大片啊!」他邊看邊拍大腿。
拿玫:「……燒腦什麼鬼?!」
製片人抬起頭來。
他轉過頭來看拿玫。那張面無血色的臉上神情複雜難辨。他看起來既害怕又興奮。
他的眼神亮如妖鬼。
「這裡還有別人。」他的嘴唇輕輕動了動,「這個屋子不對勁。作祟的不止是那對夫妻。」
萬祺;「不是, 他在說什麼?還有誰?!」
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
她發現了另一個讓人絕望的事實。
偌大的客廳里, 兩個踮腳的和一個沙發上的女鬼,都在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
導演則是個神經病,只會對著監視器發瘋。
——他們確實是唯一的正常人了。
而這樣微妙的平衡, 又似乎隨時都會被打破。
製片人低下了頭。
突然他舉起旁邊的攝像機,狠狠地去砸自己的腳。
拿玫:「?」
萬祺:???」
一下。
兩下。
製片人發出了吃痛的悶哼,但還是咬緊嘴唇繼續往下砸。
腳踝以下的部位都被砸得血肉模糊。
他像是瘋了一樣, 重複著機械而麻木的動作,滿臉都是厲色。汗水順著額頭掉下來, 滴落在鮮血里。
萬祺遲疑地說:「他、他也被附身了?」
拿玫:「謝謝, 有爽到。」
「哇——」
在這沉悶的聲音里, 她們似乎隱約聽到了一聲嬰孩的啼哭。
那聲音悽厲而高亢, 如同貓叫/春的聲音。
拿玫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危險的直覺。
她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她和萬祺的影子被拖得很長,如同兩個薄而長的紙人。
但她們的頭頂懸著一把尖刀。
「臥槽!!」她飛快地推了萬祺一把,自己也閃到一邊。
尖刀狠狠落下來。
撲了個空。
是化妝師。
她一隻手抱著男二號的頭,另一隻手高舉著刀。一擊不中,又氣勢洶洶地朝著拿玫沖了過來。
她雙目圓睜。
滿臉都是狠厲。
拿玫一邊跑一邊很無語地說:「怎麼殺人還帶個頭?」
而在客廳的另一邊,僵立的攝影指導也像是突然活了過來。
他從地上撿起了攝像機。
鏡頭早已裂開了,上面沾滿了鮮血。
但他甚至沒有去擦拭,反而高舉著這帶血的鏡頭,一臉興奮地追著拿玫拍攝起來。
導演:「好啊!手持攝影!晃起來!」
拿玫:「……晃你爸爸。」
她滿場亂跑,覺得自己仿佛一個老母雞。
身後跟著兩隻踮腳的小雞。
——一隻小雞舉著刀,一隻小雞抱著攝像機。
踮起的腳尖仿佛在跳芭蕾舞。
兩隻跳芭蕾舞的小雞,跑起來不僅鴉雀無聲,甚至還有點優雅。
拿玫:「……」
不行,真的太可笑了。
她決定不跑了。
於是她轉過頭來,站在牆邊,反客為主,守株待雞。
——雞來了!
雞帶著她的刀和她的頭來了!
化妝師一刀下去。
拿玫敏捷地躲開。
刀砍到了她身後的牆上,牆紙瞬間被劃開,像張人皮一樣緩慢地剝落下來,露出了灰白的牆面。
化妝師用力去拔刀。
趁著這空隙,拿玫強忍住噁心,狠狠拍了拍對方的另一隻手。
化妝師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她一時不察,毛茸茸的人頭飛了出去——
直直地砸向了攝像機。
一隻眼球占據了整個血淋淋的鏡頭。
導演:「這個主觀鏡頭,太帥了!」
化妝師的臉色變了。
她再也顧不得卡在牆上的刀,衝過去找愛人的頭。
鏡頭天旋地轉。兩隻芭蕾小雞扭打了起來,攝影師手中的機器也隨之而瘋狂搖晃。
導演:「這個鏡頭好啊!帥啊!!」
他又盯著看了幾秒,突然面如菜色,臉也轉到一邊:「不行,太晃了,我有點想吐,嘔——」
漁翁得利的拿玫,快樂地站在牆邊,做一朵美麗的壁花。
拿玫:謝邀,我只是個平平無奇的扔鉛球小天才。
直到她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
「老師,你壓到我了。」
拿玫:「????」
她轉過頭去。
什麼人都沒有。
灰白的牆面上,一個濕漉漉的人形……漸漸浮現出來。
「老師,能幫我把刀拔/出來嗎?有點痛。」
對方又幽幽地說。
牆面上漸漸地滲出血來。
拿玫震驚了:「對不起,我太嬌弱了,我拔不出來,我去幫你叫個人。」
「好的老師。」對方說,「等你哦。」
血越流越多。
但奇怪的是,這鮮紅的液體並沒有流淌下去。
而是順著人形的濕痕,漸漸將牆上的形狀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