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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卻還在說著「對不起」。
薇拉不明白。
她不明白這個男孩為什麼會在滿心怨恨的情況下依舊對陌生人伸出援手。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明明他自己已經如此痛苦了,卻還要顧及他人的情緒。
只是被轟焦凍救下的薇拉突然覺得這個男孩在求救,她幾乎沒有怎麼猶豫地支起疼痛的身子,張開手用力地擁抱了他。
雨水掩蓋了眼淚,朦朧的雨幕中他們緊緊相擁,就像被逼到窮途末路的兩隻幼獸,在這個冰冷的世界中互相汲取溫暖,以此獲取堅持下去的勇氣。
救贖與被救贖,兩者之間的界限卻如此模糊。
「對不起——」男孩不知是在向她道歉還是在向另一個他心中有愧的人道歉,但他緊緊地抱著她,仿佛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對不起——媽媽——」
「……」薇拉偏了偏頭,將略矮自己些許的男孩摁在自己的肩窩裡,眨了眨被雨水墜得沉重的眼睫,在他耳邊低聲道:
「謝謝你。」
——謝謝你,像光明一般出現在我的生命里。
第22章 刺青巫女(四)
薇拉牽著男孩的手跑了。
在轟焦凍的情緒稍稍冷卻之後,薇拉不等他心生窘迫以及尷尬,就毫不猶豫地拽著他逃跑,順利避開了之後趕來的警察。
薇拉不想遇見警察,且不說她無法講清楚自己的來歷,更不想被遣返;而轟焦凍雖然救了人但擅自使用了個性也是無法辯解的事實,到底還是觸犯了法律。
比起留在那裡跟警察打機鋒磨嘴皮子,薇拉寧願拉著男孩去居酒屋吃一碗熱騰騰的拉麵。
薇拉前世今生都算得上養尊處優,從來不曾被金錢所擾,帶著轟焦凍去買了一身乾淨清爽的服裝,處理好彼此的傷口之後,薇拉就帶著他去了居酒屋。
兩個小孩吃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拉麵,還喝了一杯難喝到死的薑汁可樂,這才緩過了氣來,坐在角落裡望著窗外的雨。
小男孩眼圈還有些發紅,羞澀靦腆的樣子乖巧可愛,略帶憂鬱的模樣根本看不出方才救人之時驚人的反應能力,他認真地向薇拉道了謝。
第一次離家出走的小少爺根本沒有出門要帶錢的想法,從早上到下午滴水未進,早就覺得餓了。
這大概也是他離家出走之後父親沒有急著尋找的原因,畢竟轟焦凍的能力遠超同齡人,自保是足夠了,等到沒錢餓壞了自然會懂得回家,還能給兒子一個教訓。
情緒失控又爆發個性救了人,小男孩的體力也已經告罄,眉眼間流露出了一絲疲憊。
薇拉想起她所感知到的對方身上晦澀無比的負面情緒,忍不住問道:「你是離家出走了嗎?」
小男孩微微一愣,呆呆地點頭,薇拉掃了他一眼,掠過他臉上的繃帶,輕易感知到了藏在下方的燙傷,心中給他下了「家庭暴力受害者」的定論。
薇拉牽起小男孩的手,她並沒有想要深究或是逼迫男孩再次回憶傷痛記憶的打算,她只是輕聲詢問道:「你不想回家,是嗎?」
男孩仿佛觸電一般抬手摸了摸左臉的繃帶,眼眸黯淡地垂下眼帘,但臉上卻浮現出幾分猶豫掙扎的無助。
轟焦凍當然不想回那個讓他感到窒息無比的家,但是同時,一貫逆來順受的心態也讓他無從分辨自己眼下的行為是對是錯,畢竟面對那個強大而又難以匹敵的父親,他是第一次選擇了反抗——在失去兄長與母親這樣慘痛的代價之後。
「那麼——」
有著童話般純淨面貌的女孩輕輕牽起他的手,兩隻肉乎乎的手捏在一起,綿軟得像是貼在一起的心。
「我們來玩『敵人與英雄』的遊戲吧。」薇拉眉眼溫柔地望著小男孩,「我是『敵人』,你是『英雄』,我現在要綁架你。我們彼此不要交換姓名,也不需要知道對方的身份,如果你的家長找上門來了,你也可以說是被人綁架了而無法回去。我們是敵對的陌生人,一旦分離就可以各奔東西,將對方忘記。」
——萍水相逢卻無比安全的關係。
即便父母苛責於他,也只要將責任推到「陌生人」的身上便好。
「跟我走吧,hero。」
轟焦凍是覺得有些荒謬的,他從未跟同齡人玩過過家家酒的小遊戲,更別提這樣堪稱荒唐的「綁架」的劇情。
那麼,究竟是為什麼跟著她走了呢?
大概是她牽著他的手有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道,大概是因為一場狼狽的哭泣之後感到了被照顧的體貼,也大抵……他畏懼著那個沒有母親的家庭。
他呆呆地跟著她走到了離家很遠的地方,看著她隨手揭下了路邊單身公寓的招租廣告,看著她抬起手對著房東揮了揮,房東就微笑著放了行。
當然,薇拉沒有忘記給錢,只是房東好像忘記了有合同要簽,非常熱情地將兩個明顯身高低於標準線的孩子帶到了公寓裡。
霓虹國的單身公寓是標準的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即便兩個成年人入住都能過得非常舒心,更何況住進來的是兩個孩子。
出身還算顯貴,一直住在和室大宅里的轟焦凍對這種專門為了單身人士而設定的公寓很是好奇,因為是拎包便能入住的場所,家具與日用品都很齊全。
小男孩在屋子裡轉著圈圈,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些猶豫躊躇地靠了過來,捏著薇拉的衣角低聲問道:「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