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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拉眨了眨眼,「薇拉」這個名字明顯不適合她目前這張標準亞洲人的臉蛋,而「久世零華」這樣的名字又太容易給男孩招來麻煩。
「你給我取個名字好嗎?」薇拉伸手探了探轟焦凍的臉頰,被那冰涼的溫度嚇了一跳,攏了被子將男孩裹著抱進了懷裡,「不然叫姐姐也可以的。」
女孩子的發育總是比男孩子早,薇拉比轟焦凍高出些許,乍一眼看過去就宛如一對姐弟,發色不同,容貌卻同樣俊俏美麗。
被人抱在懷裡,小男孩臉蛋發紅,但卻沒有掙扎,而是有些依戀地裹緊了被子,認真思考片刻後,細聲細氣地道:「……千代。」
「媽媽說過,千代是『千年』之意,喻指歲月長久,身康體健,是非常美好的名字。」
轟焦凍想到住進醫院的媽媽,就由衷覺得沒有比「健康」更重要的東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著嘴,小聲問道:「可、可以嗎?」
薇拉想著,「千代」與「久世」連起來還真是語境微妙,但是她喜歡這個名字,因為為她取名的人懷揣著這樣溫柔的心意:「當然可以,很好聽的名字。」
——不管是「薇拉」還是「千代」,都是非常動人的名字。
「那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
女孩的眼神沉靜如水,因為過於平和以至於萌生出幾分溫柔的錯覺:「只要不是名字,都可以哦。」
男孩抿了抿唇,不知是對此感到委屈還是別的什麼,只是輕聲問道:「為什麼……不能說名字?」
是因為不想沾惹麻煩,還是別的什麼……
「因為名字是最短的咒,而那些追在我背後的人可能會以羈絆尋找到你的蹤跡,所以不要告訴我你的名字。」薇拉語氣輕柔地說道,「別的都可以。」
——這話一半真一半假,但更多的還是自欺欺人。因為只要不交換名字,羈絆就轉瞬即逝,不必擔心死時想起一個名字就覺得心如刀割。
男孩沉默了一瞬,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聲道:「轟,你可以叫我『轟』。」
薇拉點點頭,面上也浮現出些許笑的模樣,她將懷裡的小男孩捂得暖和之後就將人塞進了被褥里,輕輕哼起了歌。
「睡吧,等雨停了,我再帶你出去。」
轟焦凍定定地看著「綁匪」,他跌進那雙過于澄澈的眼眸,感受到了微涼而又沉靜的寧和悠遠——那是與母親的溫柔有所不同但同樣令人心安的存在。
在他不知道應該去往何方更無歸處之時,有這樣一個人出現在了他的身邊,像羽翼豐滿的鳥雀,將瑟瑟發抖的幼崽包攏在溫暖的羽翼之下。
轟焦凍闔上了眼睛,自那一日之後,他的夢裡總是會有傾瀉而下的滾水以及母親崩潰哭泣的臉,那些於他而言太過殘忍也太過傷懷的畫面。
母親離開後,空蕩蕩的房間裡就剩他一人,兄姐被父親勒令不准靠近他,而他獨自一人走過的夜晚,再沒有母親為他點亮的燈。
再不會有人將夜間哭泣的他抱進懷裡,點亮屋裡的燈,然後在那昏黃溫暖的光暈中,溫柔而又耐心的告訴他,他不會成為父親的樣子。
是母親一遍又一遍耐心地重複,他才開始期翼起自己能夠成為英雄的未來,但是那些雖然悲傷卻也溫暖的堅持,都破碎在母親澆淋而下的滾水之中。
「焦凍,你的左半邊真醜。」
那真是一句非常、非常殘忍的話語。
——它讓酣睡在母親懷抱里的孩童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終究是惡魔的孩子。
第23章 刺青巫女(五)
轟焦凍一開始不肯出門,他很害怕會被父親找到,他也很清楚那個男人有著怎樣廣闊的人脈關係以及……能令鬼推磨的錢。
但是在被薇拉溫柔地勸慰並牽著他的手走出門後,他就驚訝地發現只要兩人手牽著手,街道上的行人就仿佛看不見他們一樣,目不斜視地從他們身邊經過。
「這是你的個性嗎?」在走過最初生疏的試探之後,小小的轟奶凍就像融化的麻薯一樣軟糯可愛,還有一點點的粘人。
薇拉,或者現在應該更名為「千代」,她偏頭想了想,語氣認真地道:「應該可以被稱之為個性吧。」
實際上這並不是「個性」,而是千代所擁有的權能之一,心靈之石「操控生命力場」的權能能篡改他人的情感與記憶,自然也能讓他人將他們視作路邊的小石子。
而那些讓人頭疼的路控監視器,薇拉只需要通知系統進行干擾,就可以將兩人的蹤跡完全抹去。
這個世界的科技文化對於薇拉而言並不算發達,至少遠遠比不上上一個世界。
在外人的眼裡,她和轟焦凍兩人是一位面貌平凡溫和的母親牽著自己同樣黑髮黑眼的孩子,在這個異形遍地的世界裡實在算不上顯眼。
在知道轟焦凍不曾擁有正常的童年之後,千代帶著他去了遊樂園,玩過旋轉木馬,打過電動玩具,將這個年紀里男孩子該玩的東西都玩了個遍。
教養良好的男孩大概這輩子都不曾這麼瘋過,從白天玩到夜幕降臨,兩人跑去麵館吃了一大盒蕎麥麵,他又抓著冰淇淋被她牽著去逛了廟會。
「會累嗎?」女孩的臉上並無多少表情,即便笑也淡得近乎清淺,她大部分時候都是平靜的,空靈得仿佛冬日清晨呼出的白霧,「跑了一天了,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