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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犧牲與否,存活於否,這是每個人的自由不是嗎?」
黑澤逢世微微一愣,綠谷便接著道:「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來承擔,那我——」
「我來給她選擇。」轟焦凍打斷了綠谷的話語,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他看向了黑澤逢世,「我是她的愛人,我承諾過,我會給予他選擇。」
「西內啊!你們兩個混蛋別在那裡自說自話地逞英雄了!誰要搗鬼就把誰炸死就好了啊!冤魂厲鬼什麼的難道我會怕嗎?!」爆豪勝己咆哮道。
「你們三個當我是死人嗎?」相澤消太面色黑黑地看著三個小混蛋,「我是老師,自然有看護你們的職責,只要我還活著,就沒到你們死的時候。」
看著吵成一團的四人,黑澤逢世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迷茫,她得到了與以往不同的答案,卻讓她比以往更加無所適從。
有什麼溫暖的東西,驅散了這幽深狹宮之間裡揮之不去的陰寒。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為上一輩彌補過錯,我可以做到的話。」乙月要如此說道。
「我並不在乎死亡,我想找我的愛人,如果他在黃泉,那我也不打算獨活了。」黑澤憐輕聲地說道。
一片混亂之際,黑澤逢世只能勉強記住「愛人」這個稱謂,這個稱謂微妙地觸動了她,於是她朝著其中一人伸出了手。
她掌中托著一團淡金色的、柔和溫暖的光。
「我的能力是『看取』和『影見』,大柱的職責是接受一切的死亡,通過『影見』和『看取』來接納一個人瀕死前的悲傷和過去記憶的零碎片段。」
黑澤逢世淡淡一笑:「這是零華的記憶,你……要看取她嗎?」
……
千代緩緩收回手,任由面前跪立的屍體慘然倒下,被刺青遍布的臉上毫無情緒的波瀾,只有一雙金色的眼眸還在訴說著悲哀的執著。
「我……果然還是做不到的嗎?」少女低頭凝視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掌,「還是太天真了嗎?」
【……】系統肖似人類一般地嘆了口氣,語氣幽幽地說道。
【我說過了,你雖然是半神,但到底不是真正的神,而且還是通過上個世界而催生出來的未完成品,現在還沒有足以對抗黃泉的力量。】
【只有當你死亡的瞬間,你的意志才會超越生死,勉強達到足以封印黃泉的程度。想要活著封印黃泉,你還沒這份力量,薇拉。】
千代此時身穿紅白兩色巫女服,跪在一片荊棘叢中,而在遙遠的地方則是一片虛幻的海洋,這被稱為「常夜海」的地方是通往常世之國的必經之路。
人的靈寄托在水面之上,飄飄蕩蕩,無處著落。
如果有人闖進這處禁地,一定會為了面前的景象而感到驚駭,荊棘叢中到處都是屍體,大多衣著華麗,死得悄無聲息,唯有佇立在荊棘叢中心的少女渾身沐血,昭示著方才發生過怎樣慘烈的屠殺。而此時躺在荊棘叢中的屍體除了久世的祭司和家主以外,還有幾名身穿忍者服飾的男子。
刺目羽生,是在儀式之後,最後一個「死」在千代手中的人。
說是「死」,其實也不然,這些人其實在百年前就應該死去了,他們是憑藉著黃泉的力量逃過了命定的生死,苟延殘喘直到今日。
而千代所做的,則是剝奪了他們維以生存的那份力量,將死還給了「死」。
【死亡本就有命定之數,逃避死亡本身就是擾亂規則的一種,還自詡自己是黃泉的鎮守者,這未免也太可笑了。】
【薇拉。】系統看著銀髮金眸的少女,語氣一柔再柔,輕聲地安慰著道,【我們該走了,不然再停留下去,你會變成孤魂野鬼的。】
千代的面前,是封印了一半的黃泉,而她自己跪在荊棘叢中,任由自己的血液濕潤著這片埋葬了無數巫女的土地,刺青隨著血液化作流水,淌到海里。
失血,碎骨,劇痛——儀式結束後的她無限接近於死亡,這才窺見了常夜海的本相。
但是無限瀕臨死亡,終究不是死亡,靈魂的力量被拘束在這具將要破損的驅殼裡,無法得到釋放。
「……我不想死。」她幾乎已經有些絕望了,像一座冰冷的雕塑僵在荊棘叢里,眼神黯淡無光,「我不想死,系統,我想活下去,跟他們一起活下去……」
挨過酷刑的女孩沒有哭泣,被迫分離的女孩沒有哭泣,但是在面臨無法選擇的岔路口時,她卻忍不住淚落如雨。
如果不曾遇見光明,是否就不會對黑暗心生恐懼?
簡直像詛咒一樣,她在多年前遇見了那一束照亮她生命的光,冰凌鋪天蓋地地張開,就像不顧一切保護她的羽翼,以至於如今想起,心防就潰不成軍。
意識瀕臨消散的少女沉默地流淌著眼淚,卻忽而間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抱歉,我來遲了。」覆蓋著霜雪的手臂輕柔地扯開了纏繞在她身上的荊棘,將她帶出了絕望的夢魘。
千代抬起一雙仿佛布滿裂紋的眼睛,有些恍惚地想著——好溫暖啊,像冬日的陽光,就算迎著朝陽融化消失,她也一定是幸福的吧?
轟焦凍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在黑澤逢世的幫助下穿過了狹宮之間,來到了奈落的深處,這一路走來,他被無數行屍走肉的死屍襲擊,走到這裡時已經遍體鱗傷,狼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