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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昊北還不停手,勢要將樂小義置於死地。
兩位藥堂執事來不及相救,眼看樂小義就要遭裴昊北的毒手。
忽然,一隻蒼白的手印憑空出現在裴昊北上空,下壓的須臾,籠罩整個樓閣的氣機隨之一動。
——轟!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裴昊北被那手印按進地面,大力壓穿了長廊上的竹板,裴昊北的身體從二層摔下,把一樓的走廊也砸穿,最後陷進廊下的土坑裡。
突然出現在長廊之上的人,是柳清風。
樂小義呼吸困難,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何雲露大喊一聲「樂小義」,眼眶通紅,若不是藥堂執事拽住了她,她已經不顧危險朝樂小義撲過去了。
柳清風將樂小義提起來,拿了一枚丹藥餵到她嘴邊,待樂小義將藥服下,他一句話沒說,轉身就走。
何雲露驚魂未定,本想問問柳清風樂小義如何了,但畏於柳清風寒冷如霜的臉色,終是沒敢吭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柳清風帶走樂小義。
柳清風拎著樂小義行至藥堂廳門處,遇見迎面而來的軒和。
「清風。」軒和出聲,語氣意外熟稔。
柳清風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停下腳步。
軒和看向他手裡陷入昏迷的樂小義,道:「裴昊北一事我會處理。」
「那是你分內之事。」柳清風依舊面無表情。
軒和眸色微沉,嘆了一口氣:「你要帶她去哪兒?」
柳清風木然的臉上突然浮現一抹笑,只是這笑意頗有些諷刺的味道:「連你也在懷疑我。」
軒和一怔,沉重的眼瞼耷拉下來,瞳孔深處投射下晦暗幽深的陰影,將一閃而逝的悲哀很好地掩藏,表露在外的依舊是從容不迫的樣子:「所有人都有嫌疑,但我唯獨不會懷疑你。」
柳清風牽了牽唇角,對軒和這句話不知信了多少。
他沒再與軒和多說什麼,臉上笑容淡了,與軒和擦肩而過。
藥堂兩名執事帶著何雲露先後從樓閣二樓躍下,裴昊北口鼻溢血,掙扎著要起身,然而試了幾次,只有雙手胡亂撲騰,身邊碎裂的竹板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其中一位執事一步邁上去,將重創的裴昊北從土坑裡撈起來。
軒和查看了裴昊北的傷,苦笑著搖了搖頭。
裴昊北背脊骨受創,從腰後的位置一分為二,斷裂處脊骨粉碎,除非宗門中修為已達溯源境的長老出手,方有治癒的可能,否則,裴昊北後半輩子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整個宗門內,溯源境的高手只有七位,其中三人都是客卿,再往上只有宗主和老宗主,大能們常年閉關,出手的機會近乎於無。
裴昊北雖然意識清醒,但他下肢無力,一雙虎目空洞絕望,似乎還不明白為什麼雙腿沒有半點知覺。
「帶下去吧,讓人治好他的外傷。」軒和掀起眼皮,漠然地吩咐,「去查一下,是誰給他遞的消息。」
外門和內門雖然相距不遠,但自樂小義一行人在霧林遭到龍蚺襲擊,到姬玉泫現身抓走樂小義,再到後來軒和帶人將樂小義救回,一共只用了兩天時間。
這兩天裡,消息是被封鎖的,雖然裴昊北遲早會得知裴昊南的死訊,但這個速度未免太快了。
軒和猜測樂小義與何雲露得罪了什麼人,對方震怒至極,才會故意將消息早早遞給裴昊北,說不定還添油加醋地說了什麼,導致裴昊北對樂小義二人格外憎恨。
左詩萱是在事發之後才接到裴昊北襲擊藥堂的消息,她匆匆趕去藥堂的時候,軒和已經做好善後。
何雲露原先暫時落腳的那間廂房損壞嚴重,藥堂執事給她換了一間更寬敞的,左詩萱來時,她端著已經涼透的藥碗發呆。
「何師妹。」左詩萱輕叩門扉,何雲露從呆滯中驚醒,碗裡的湯藥險些灑出來。
何雲露抬眼看她,禮貌地問了安,放下盛藥的石碗。
左詩萱走近,發現何雲露兩隻通紅的眼睛腫得像核桃,左側臉頰紅腫未退,嘴角的傷口凝血結痂,神態哀慟疲憊。
一見左詩萱,何雲露緊繃的心神撐不住,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砸在桌上啪嗒啪嗒地響。她雙手掩面,嗚嗚哭得傷心,一聲一聲抽噎讓聽的人心裡也跟著難受。
左詩萱不願在這時候催促,於是安靜陪在旁邊,但淡淡聚起的眉心宣示她內心的憂慮。
何雲露這樣哭下去,怕是要哭壞眼睛。
左詩萱正想著如何勸說,何雲露的哭聲漸漸小了。
她壓抑著情緒,愧疚而難堪地對左詩萱說:「師姐見笑,我失態了。」
左詩萱搖頭,朝她寬慰一笑:「好些了嗎?」
何雲露悶悶地「嗯」了聲,哭過後的確好一點了,心裡梗著的那股氣紓解了不少,雖然還是難過,但不至於崩潰痛哭了。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左詩萱適時遞上一條乾淨的手帕,舉止溫柔地替她擦淨眼角的淚滴。
何雲露不適應左詩萱這樣親近的動作,又為自己此時多心而羞愧,於是她從左詩萱手中接過手帕,哽咽著說:「多謝師姐,絹布我之後洗淨了再還給你。」
左詩萱擺手示意她無妨,又問她藥涼了是否重新煎一副來。
何雲露受寵若驚,趕忙雙手抱起石碗將湯藥一飲而盡,左詩萱見她如此,面有無奈之色:「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很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