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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小義吐出胸中濁氣,收了心,決定更加努力地修煉。
為防被人發現這處隱秘之地,樂小義忍著內心膽怯,一躍入水,潛進水下暗道,由於天色已晚,水下更難視物,她一路提心弔膽,以超乎尋常的速度飛快穿過密道。
回到樹林後樂小義一刻也不停留,徑直上了岸,最後也沒確認那水下是否真的有咬人的毒蛇。
她站在岸邊確認四下無人,迅速將衣袍蒸乾,這才提劍回到南院。
身後水聲漸漸消失,姬玉泫背倚著岩壁躲在石縫陰影中,久久沉默。
——我跟你走。
樂小義的聲音像有魔力似的,一遍又一遍迴響於耳畔。
若前方是萬丈深淵,去則粉身碎骨,你也願意麼?
她閉眼苦笑,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那乖巧的姑娘清亮的眼神注視下形同虛設,她到底哪裡來的自信,竟錯覺可以在樂小義面前藏住本心。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聲鳥鳴驚醒,睜眼快步離去,背影比來時多了兩分倉皇。
樂小義一回房立即關緊門窗,將身上泡了兩次水的衣袍脫下來換洗,打算換一身衣服。
袍子脫到一半,忽有一物從她胸前掉出來,樂小義眼疾手快,足尖一挑,將那小東西勾起來,再探手一撈,便將其牢牢攥在掌心。
入手溫潤,觸感熟悉,樂小義心頭一動,二話不說攤開手掌。
一枚白色玉簡靜臥於掌紋之間,和先前那封藏了浮屠宮邀請函的玉簡一模一樣。
樂小義沒由來一陣緊張,心跳陡然加快,此物顯然原本不在她身上,是在她見過姬玉泫後才出現的。
記憶回退,與姬玉泫相處時的一幕幕飛快閃過她的腦海,最後定格在姬玉泫欺身上前,指尖點在她胸口,言笑晏晏的畫面。
這玉簡該是姬玉泫那時候偷偷放在她身上的。
樂小義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用力攥緊玉簡,再次抬眼確認門窗都已關好,這才閉眼平復心情。
玉簡只能打開一次,樂小義沒有草率查看裡面的內容。
待呼吸漸緩,她三兩下換好衣裳,鑽進被窩縮成一團,雙手交疊將玉簡護在心口,用拇指摩挲玉簡光滑的表面,猜想這塊玉簡和先前那封請柬,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深呼吸不知多少個來回,樂小義做足了心理準備,不容自己繼續猶豫,咬牙下定決心,用力將玉簡印在腦門上。
額心透進一股清涼的感覺,璀璨金光於識海中緩緩展開,凝聚成一段話:
道衍天地,須彌藏金,有念無情,鴻蒙劍心。
樂小義眉頭稍蹙,下意識地跟著念了一遍,隨即她感覺胸中躥上一股熱氣,金光凝聚,劍影若隱若現。
一種玄奧的感覺浮現心間,樂小義翻身坐起,並指一點,虛無中驟起一陣疾風,只聽鋥一聲響,樂小義對面那扇牆上立時現出一道寸長的劍痕。
今日公課之上,樂小義對柳清風那一劍尚有滯塞不解之處忽然間豁然開朗。
「!!!」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機遇從何而來。
是姬玉泫!
那突然出現在她身體中的劍影來自姬玉泫!
浮屠宮的請柬也多半是姬玉泫授意!
樂小義盯著對面牆上那一道不太明顯的痕跡愣愣出神,指間碎玉粉末簌簌滑落。
良久,她嘴裡溢出一聲刻意壓低的尖叫,雙手掩面試圖撫平眉宇間的極致歡喜,但飛揚的眉梢與高高翹起的嘴角怎麼也壓不下去。
最後她只能任由激動的心情擴散,仰面一倒,在床鋪上滾了一圈又一圈,用被褥將自己裹成一個大粽子。
哪管十年時間將姬玉泫變成什麼樣子,她對她的好又摻了多少假意與心計,至少那兩次親吻做不得假,那些沉默無聲的給予,都真真切切是為著她好。
樂小義滿心歡喜,定了定神,即便未來不知多少坎坷,她也甘之如飴,誓為心中所願披荊斬棘。
不知道一個人瘋了多久,窗外月上中天,樂小義才把臉埋在被子裡一陣傻笑,懷著一腔萌動的欣喜沉沉睡去,眼角殘留一道清亮的濕痕。
本以為能在夢裡見到姬玉泫,豈料一夜無夢,睡醒之後神清氣爽,樂小義將先前那隻錦囊找出來,用線繩穿起,代替紫玉葫蘆掛在脖子上,貼身帶著。
她隔著衣襟拍了拍胸前的錦囊,垂首時抿唇一笑,不知昨夜別後,下一次再見又是怎樣的光景。
推開窗看了一眼外邊天色,今日山中有雨,淅淅瀝瀝的,伴著一陣陣寒風,有了些許秋日的涼意,卻散不開樂小義雀躍的好心情。
樂小義在窗前站著,用力吸了一口雨中潮濕的空氣,空氣中夾雜了些花草的清香,聞過之後身心舒暢,再抻一抻筋,跺一跺腳,渾身通泰。
看著時辰不早了,樂小義撐了把傘出門,去了一趟藏書樓。
外門的藏書樓是一座有五層樓高的塔型建築,坐落在宗務廳後的院子裡,裡面收納了不少詩詞歌賦、名篇大作,還有文人整理的江湖軼聞、宗派文書。樂小義之前來過幾次,有些貢獻任務就是幫忙謄抄文書,整理卷宗,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沒有接任務的情況下進入藏書樓。
樂小義踏上樓門前的石階,站在門外抖了抖水,將油紙傘倚著牆角放好,這才向守門的執事遞上自己的腰牌,執事把樂小義的名字登記在竹簡上,寫下入樓的時辰,便允她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