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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擁有極高的修為,卻甘願做一名執事。
據左詩萱所知,柳清風年輕的時候並不如此,他也曾意氣風發,與摯友肝膽相照,誰知人到中年遭逢大變,一夜之間滅心絕情,仿佛天地之間,皆無可令其意動之事。
有柳清風指導樂小義,左詩萱徹底放心。
左詩萱告退離去,不久後,樂小義醒了,胸口悶痛緩解,才剛睜眼,便聽身側傳來柳清風漠然的聲音:「醒了就起來。」
樂小義懼於柳清風的威嚴,聞聲心裡一驚,連忙翻身坐起,本欲站起來,肩上卻憑空壓了兩道氣勁,將她按在原地動彈不得。
「盤腿坐好。」柳清風再次發話。
樂小義立馬照做,挺起脊背。
柳清風:「抬手。」
樂小義心念一動,右手平伸。
柳清風唇角牽了牽,笑容只露了一半,隨即左手掐訣,與樂小義合掌。
一股灼熱的真氣順著手掌經脈湧進樂小義的身體,樂小義有意識地引導自身真氣跟隨柳清風的真氣運行,真氣運行速度加快,比之先前第一輪療傷時事半功倍。
樂小義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傷在真氣流淌之下慢慢好轉,淤青與紅腫散去,身體越來越輕盈。
柳清風的真氣非常渾厚,退出後仍有一小部分在樂小義體內殘留,融入樂小義的筋骨。
一個療傷的周天結束,樂小義意外地感覺體內修為有所提升,體元境八層的穴竅將通未通。
柳清風收功睜眼,面無表情地對樂小義道:「裴昊北的事情你不用再管,回去好好修煉,明日辰時,來此地見我。」
樂小義聽懂了,柳清風讓她回去之後不要到處亂跑。
她還沒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她依稀記得自己昏迷之前是柳清風救了她,回來後柳清風又親自替她療傷,她心存感激,於是起身朝柳清風躬身一拜:「弟子謝過柳執事。」
從寒樓出來,樂小義疑惑地摸了摸腦門,雖然不太明顯,但她感覺柳清風對她的態度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樂小義揣著疑惑回到南三閣,二樓左詩萱的房門開了,樂小義一抬頭,就見左詩萱朝她微笑著招了招手。
「原來如此。」樂小義聽了左詩萱的解釋,面上浮現喜意。
左詩萱也替她開心,微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勵她:「柳執事讓你明日過去,當是要指點你的劍法,好好加油。」
樂小義露出一個開心的笑臉。
以前,她感覺生活大多時候像夜晚,仰頭望天,是一片茫茫無際的黑暗,黑暗下壓著一層又一層的烏雲,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突然電閃雷鳴,永遠望不到黎明。
可自與姬玉泫重逢,她的世界一夜之間星輝燦爛。
姬玉泫像她的幸運星,她的所有幸運,都因她而起。
第38章
樂小義回到自己的房間, 換了一身衣服,去屋外打了盆水回來,先擦洗思泫劍, 然後洗淨衣服上的血漬, 用內力蒸乾疊好。
等一切收拾妥當, 她才關好門窗, 盤腿坐在床上, 取出軒和交給她的那枚玉簡。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輕車熟路,樂小義拇指撫過玉簡溫潤的表面, 臉上露出自己都沒覺察的柔和的笑容, 她將玉簡拿在手裡把玩片刻,實在忍不住想知道姬玉泫對自己說了什麼, 於是將玉簡貼上腦門,查看裡面的內容。
——山間日暮, 盼與君晤。
轟。
樂小義被這直白的情話擊中,眼前自然而然地浮現出姬玉泫低柔妖冶的眉眼, 紅唇翕動,幾個字跳動著, 如天地間最美的樂章, 唱響在她耳旁。
隨即, 難以言喻的情緒充斥心扉,一瞬間像煙花似的炸了個滿堂彩,直叫她兩眼昏花, 腦中一片空白。
過了好一會兒,玉簡已經在她掌心裡化作灰飛,她的腦子才勉強恢復運轉。
興奮喜悅夾雜著無法名狀的羞澀將她挾持,她一頭栽倒在床上,嘻嘻嘻哈哈哈笑個不停,抱著被子滾了一圈又一圈。
突然,埋在被子裡的人不知想到了什麼,身體猛地一僵,隨後騰的一下從床上彈起來,一個箭步躍到床邊,拉開窗戶朝外看。
天已經黑了。
她拿到玉簡的時候還是早上,本打算聽軒和的話,回南院就看玉簡里的信息,就因為中途去了一趟藥堂,橫生變故,昏迷了一整日,錯過了日暮時分。
樂小義被當頭淋了一盆涼水,喜悅蕩然無存,捶胸頓足悔不當初。
可她若不去藥堂,何雲露就可能遭難,樂小義苦著一張臉,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巴掌。
如果她能回到今天早上,必定央著左詩萱讓她先別走,跟自己一起去藥堂,以左詩萱脈元境巔峰修為,拖住一個剛入骨元境的裴昊北豈非易事?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樂小義垂頭喪氣,坐在床邊哀聲連連。
明天還來不來得及?
夜裡,樂小義輾轉反側,久不能寐,傷沒好,身也痛,心也痛。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提前來到寒樓,柳清風見她眼睛下邊兩團烏青,還以為她中毒了,立即替她把了脈,才知是夜裡沒有休息好,他難得關切地問了她一句:「晚上睡不著嗎?」
樂小義今日明顯感覺到柳清風的態度的確比以前舒緩了,可她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得了相思病,思念意中人所以夜不能寐,於是她半真半假地回答:「傷沒好,胸腹之間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