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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回來!」老婦人發話,樂小義眼尖地看見蘇言卿也縮了縮脖子。
畢竟是親娘,即便蘇言卿多麼叛逆,也不敢真的把老母親觸怒了。
樂小義和蘇言卿一前一後回到亭外規規矩矩地站好,冷汗從樂小義的額角滑下,順著臉頰往下淌進脖子裡,在場中人,只有立在湖邊的蘇檀尚不知老婦人何故突然動怒。
老婦人的目光落在樂小義身上,盯得樂小義背脊發毛。
良久,樂小義聽老婦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你把印拿出來吧。」
樂小義大喜過望,忙把小木盒子拿出來,拱手送上。
木匣重回老婦人手中,不等樂小義鬆開繃緊的心神,便聽老婦人道:「十年,這是我能接受的最大期限。」
她遙遙望著樂小義,語出驚人:「我掌印十年,十年之內,你與玉泫必須完婚。」
「!」
樂小義驚呆了。
蘇言卿卻好像早有所料,抿著唇但笑不語。
湖邊的蘇檀也聽見了這句話,頓時臉色大變,頓時顧不得禮節,不等老婦人傳喚便一躍而來,高聲阻止:「母親,不可!」
老婦人眉頭一皺,狠很瞪了蘇檀一眼,怒道:「你過來幹什麼?!」
蘇檀前進的步子一頓,生生定在亭邊,神態焦急:「母親,姬玉泫是玄天宮的人,正邪兩道私下往來已經為人不齒,怎麼還能成親?她們是兩個姑娘啊!可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樂小義還未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立即便聽見蘇檀這樣一句,臉色青白交加。
蘇言卿柳眉稍蹙,掃了自家兄長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就是為什麼她這般叛逆,卻依然受寵,不是她當初親自回島認錯,蓬萊仙境的人就永遠都抓不到她,而蘇檀雖然做了島主,卻總是在一些事情見解上與老島主衝突。
他為人固執古板,或許談不上迂腐,但的確很多時候過於固於理而不通人情,面對同一件事,他最先考慮的永遠是蓬萊仙境的利益和聲譽,也正是這個原因,當初老婦人才會將島主之位傳給蘇檀。
相比於蘇檀,蘇言卿的性格與老婦人更像一些。
老婦人閉上雙眼,一聲長嘆:「檀兒。」
蘇檀聞聲一愣。
老婦人已有許多年沒像這樣叫過他了,自他漸漸接管蓬萊仙境,老婦人將島上一切事物慢慢轉手交給他,他與老婦人之間的交談漸漸沒了過去的親近,只剩下老島主與新島主之間關於島上事務的隻言片語。
「母親,兒在。」蘇檀不由上前兩步,躬身俯首。
「當初沒與他一起走,是我此生最大的遺憾。」老婦人眼瞼微垂,神態落寞,「如今我年事已高,而你們都已能獨當一面,十年或已是我壽數之極,這一輩子都活得清醒,便生生葬送了前塵,到了最後,我想難得糊塗。」
方才還激烈反駁老婦的蘇檀猛地愣住,蘇言卿也倏然紅了眼睛。
「母親,你……」蘇檀聲音發顫。
「就這樣吧,我累了,你們都回去好好想想。」老婦人重新閉眼。
樂小義愣愣怔怔地被蘇言卿帶離湖心亭,一時間心裡竟像翻了五味瓶,悲喜夾雜,一言難盡。
第432章
離開湖心亭後, 蘇檀極其不悅地瞪了樂小義和蘇言卿一眼,遂轉身拂袖而走,蘇言卿聳了聳肩, 對樂小義道:「不必理會他, 你且隨伯母去煙月島。」
樂小義依言跟隨蘇言卿走了。
途中,樂小義問蘇言卿老島主方才所說的遺憾, 蘇言卿話語間儘是無奈:「說起來也是一段孽緣, 樂氏先祖因祖上淵源, 一直以來對我們蘇家多有照料, 與我們的祖父蘇敘有些交情。」
「母親幼時有幸一睹樂前輩風采,芳心暗許,兩人成忘年之交,後又因各種緣故彼此錯過,蹉跎數萬年, 祖父將母親許給她的同門師兄, 或許母親也覺得她與樂前輩兩人註定不可能有結果, 便沒有拒絕這門婚事。」
「再後來,母親誕下兄長與我,承襲蓬萊仙境島主之位,更絕了那份心思, 七千年前,我們的父親壽數耗盡,於天人島坐化, 此後又過千年,樂前輩於雲海會晤後蒞臨蓬萊仙境,告訴母親他將遊歷於天地尋找突破之機。」
「彼時樂前輩已近十萬壽,母親也年事已高, 樂前輩這一走,或許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可當時蘇檀正處於突破涅槃境後期的關鍵時候,母親留下為蘇檀護法,錯過了樂前輩最後一次相邀。」
蘇言卿言盡於此,樂小義聽得懵懵懂懂,直至此時,她方明白為什麼剛才老島主說到這件事時,蘇檀的反應格外沉痛。
一輩子都活得清醒,最後想難得糊塗。
回想起老島主這句話,樂小義只覺得心裡沉甸甸地難受。
這一生,都在為了別人放棄自己,直到最後,才希望以自己的意願做些什麼,每個人光鮮亮麗的背後,或許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苦難經歷,而過往的傷痕,只有身在那段回憶中的自己能懂,沒有一個人能感同身受。
「雖然如此,但母親說讓你們兩個孩子十年之內完婚,也太操之過急。」蘇言卿無奈地搖頭,「如今天下大亂,菩提禪宗預言天災將近,此後二十年,勢力割據,三洲四海都可能打散了重建,個人的悲喜在大災大難面前,就顯得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