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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隨即,樂小義瞳孔一縮,視線落於門前一方石碑上,那黑色的碑看著眼熟,她已不是第一次見到了。
不過,這石碑上沒有「神」也沒有「魔」,表面平整,空無一物,只側方鐫刻一行小小的古體字:鴻蒙萬古,執掌乾坤。
鴻蒙?
樂小義敏銳地從這兩個字中嗅到什麼,此鴻蒙,可是彼鴻蒙?
她撐著身子站起來,可一動,先前沒注意的疼痛立即變得清晰起來,雙膝疼得發顫,她險些一個踉蹌又原地摔倒。
樂小義倒了一口氣,疑惑地看著自己膝上的血跡,照理說,這種程度的傷勢,她的身體不多一會兒便能自愈,可為什麼,這膝上磕出來的傷口,竟然絲毫沒有要癒合的痕跡?
她盤起雙膝,運功療傷,赫然發現膝蓋恢復的速度當真極為緩慢,就好像她血脈中的療愈之能忽然消失了一樣。
樂小義正疑惑著,遠處那道門裡突然傳來一陣陣鐘聲。
當——當——當——
撞鐘之聲遠遠傳開,樂小義忍著膝蓋疼痛站起來,緩步上前,站在那道門外朝內張望,可目之所及,仍是一片空茫,並不見任何有人活動的景象。
她困惑地朝前邁了一步。
潺潺流水之聲猝然闖入她的雙耳,與那撞鐘的聲音融合在一起,拱門之後霧氣散開,一座白玉石橋顯出它的樣貌。
長河對岸,城鎮,市集,人煙。
有那麼一瞬間,樂小義以為自己回到了神荒浮屠界,可很快,她便發現,這些人口中道出的語言她聽不懂,亭台樓閣上的字畫全是與拱門上的牌匾相類的古字。
她並未回到人間,所來之地,是為天外天。
穿過石橋,走在鬧市的街道上,不斷有人與她擦肩,有挑著扁擔行色匆匆的老農,也有杵著長杆拎著魚簍的漁夫,孩童說說笑笑地從她身邊跑過,耳邊儘是喧囂,平凡卻質樸。
一副百姓安居樂業的百景圖。
可不知何時,有孩童驚呼,眾人回眸,便見遠處天空劃開一道幽邃的裂縫,一雙紅瞳藏在那裂縫之中,覬覦人間景色,張口便要將之吞沒。
天災突如其來。
洪澇、乾旱、戰亂,瘟疫肆虐,凶獸橫行,人無食以果腹,竟夫妻相殺,手足相殘。
神魔誕於人心,萬物皆有靈。
有人間帝王出世,手執傾天之劍,身負萬靈玄甲,與吞天巨獸一戰。
那一戰,山河解體,天塌地陷,整個世界分崩離析。
執劍之君與吞天巨獸兩敗俱傷,將亡之際,以身軀化作山河,將血脈融入地底,護住一小片人間淨土。
此地,便是後世的龍吟山脈。
第611章
破碎的傾天之劍散落四方, 龍吟山中的龍脈,是樂氏祖先的遺骸。
樂小義站在龍吟山巔,俯瞰大地蒼茫, 消亡的天地與碎裂的泥塵不斷匯聚、重造、生長, 經歷數千年的休養生息, 龍吟山脈中倖存的人又走了出去,創造新的文明。
悠久的歷史在她眼前重現, 浩瀚無垠的時光里,人既渺小,又脆弱, 可孱弱的身軀中埋藏著不屈的魂魄,借著一代又一代的先輩將民族的意念傳承下去。
吞天獸不死,歷史還會再經歷無數個這樣的輪迴。
直到所有人都死去。
浮屠宮也好,雲海同盟也罷, 以至樂劍嵐和姬玉泫,他們傾其所能在尋找的, 便是從絕境中求得生機的辦法。
可身為樂氏傳人的自己,又能為他們做些什麼呢?
她將如何擔負樂氏傳人的使命?
一個人出現在她身邊,輕拍她的肩。
樂小義一驚,訝然回頭, 一臉警惕地望向來人。
這人是誰?修為幾許?為何她竟未聽見一絲一毫的動靜?
可當她看清此人的長相, 樂小義立時倒抽一口冷氣, 下意識後退數步, 愣然開口:「你、你是……執劍之君前輩!」
那與吞天巨獸一戰, 以身祭蒼天,救萬民於水火的執劍之君,可不就是眼前之人?
但是……
樂小義有點混亂。
到底怎麼回事?如果眼前出現的是一個活人, 那她剛才看到的那些是什麼?
來人穿著一身仙氣飄飄的白袍,神態柔和,笑容溫潤,與樂小義對視時,眉毛微微彎起,語氣平和地說道:「我叫樂凌風,你應該尊我作先祖。」
「先、先祖?」樂小義鸚鵡學舌般重複了這句話,卻依然神態懵懂,沒有反應過來。
她所見過的先祖是樂劍嵐,而眼前之人,比之樂劍嵐更高壽,或者說,樂劍嵐在其人面前,也只是一介晚輩,萬萬不敢擺什麼架子的。
樂凌風見她這般懵懂,不由揚眉淺笑,問她:「你在怕我?」
樂小義眨眨眼:「沒有……只是,唔,晚輩冒昧,敢問先祖,這裡是什麼地方?」
從天災現世,到山河崩塌,樂小義便明白,她所處的只是一片什麼都沒有的虛空,她可以看見遠處山河,但腳下的土地並非實質,鳥獸可以從她的身體中穿過,連落葉也飄不到她手中。
「此處是劍意空間。」樂凌風有問有答。
樂小義惶惑,喃喃道:「劍意空間?」
樂凌風耐心解釋:「傾天之劍破碎之後,雖然劍體消散於天地之間,但劍意尚存,附著於其中一塊碎片,另闢虛空,開拓一方小世界,庇護樂氏族人,而這小世界又分內世界與外世界,樂氏遺族生活的地方,乃是劍意外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