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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雲衫聽樂小義提及玄天宮,神色也是一頓,虛起眼冷聲:「就是那個血洗秦府的秦幼淵?」
「不錯。」樂小義點頭,「但前輩若要報仇還需三思,此女修為丹元境初期,神魂凝實卻遠非常人所能及,興許達到了魂元境的水準,為了這次籌謀,玄天宮忝州分堂還出動了兩個溯源境高手。」
周泠楓聽得目瞪口呆,這樣的勢力,她連見都沒見過。
她所知的至強之人就是他的祖父,周氏現今的家主,其他那些則都是傳說中的人物,聽樂小義細細道來,能從大能環伺的戰場上下來,保得一條性命,已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周雲衫亦陷入沉吟,良久,方一嘆:「我此生必與玄天宮勢不兩立。」
「若我能早些警醒,發現不對,就放棄任務,事情不至於變成這樣,此事皆我之過。」眼淚糊了樂小義的眼睛,她掙扎著要翻身起來,卻被周泠楓按住。
周雲衫嘆了一口氣:「誰也沒料到最後會變成這樣,這不是你的錯,要怪只能怪歹人奸邪。」
樂小義心裡不是滋味,這既是姬玉泫的玄天宮,又不全是。
就是因為玄天宮多秦幼淵這樣的瘋子,行事不顧後果,姬玉泫生在這樣的玄天宮,不僅虎狼環伺,自己也要狠厲決絕,方被迫承受妖女之名。
在這件事上,哪怕樂小義心依然偏向姬玉泫,卻不得不承認玄天宮之歹毒,南陽鏢局與玄天宮結仇,無可奈何,可日後,若叫周雲衫發現她私下與玄天宮有瓜葛,恐怕她所遭受的憎惡和恨意,將遠遠超過當初殺死石三。
樂小義第一次切身體會立場不同而產生的衝突,這矛盾動搖著她原本認定的許多東西,就好比,以前她覺得,不管她和姬玉泫身在怎樣的立場,只要她們心心相印,必然不畏世俗風雨。
可今日,她方知曉,這樣的想法多麼天真。
真正困住她們的,不是彼此的身份,而是不得不面對的割裂和立場相對導致的仇怨。
就像姬玉泫曾問過她的,倘若她有朝一日要殺樂小義身邊的朋友,樂小義該如何抉擇,那時樂小義儘管給了回答,可她心裡並不真的認為姬玉泫會那麼做。
然而,秦幼淵設計她,間接害了林言壽。
姬玉泫絕無道理苛責秦幼淵對此事的態度,因為從秦幼淵的立場出發,最大程度節省玄天宮的人馬耗損,將成事的機率擴大,使些手段自然無妨。
何況她算計了那麼多人,卻並非真的要將樂小義也搭進去,算是顧及到了姬玉泫。
樂小義卻不能饒恕她。
因為這件事,樂小義以後不僅要提防玄天宮的人,連與秦韻接觸或許都會心有芥蒂。
吳拓的傷勢也非常嚴重,躺了一天才醒過來,而他醒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拖著重傷之軀來到樂小義床前,噗通一聲跪下。
樂小義差點就死了,是他失職,沒能看護好樂小義,如果他能早一點覺察到變故,甚至有可能在事發之前阻止。
可是,等他趕到樹林,那地方已經變成一片火海。
秦幼淵的人馬偷襲他,將他重傷,等他醒過來,林中大火已經熄滅,樂小義被人放在他面前,奄奄一息。
第459章
「吳長老, 還請起身。」樂小義握在床頭,神情晦暗而疲憊,「此事乃我之失, 非長老之過。」
是她輕信秦幼淵, 才落入如此尷尬糾葛的境地, 一切都是她自討苦吃。
她現在傷重,無法起身攙扶吳拓, 見吳拓不肯起, 她也沒有別的辦法,只道:「傅文昊已落入玄天宮人之手, 要追回撫魂草, 恐怕還需去一趟玄天宮。」
說完這句話,樂小義胸口一悶, 捂著嘴激烈咳嗽,口鼻間皆有血沫濺出來, 吳拓大驚,忙起身, 拿了一條乾淨的絹布遞給樂小義:「少宗主, 若身體不適,便莫說話了。」
樂小義扶去嘴角血漬,搖了搖頭,神情倦怠。
玄天宮才剛剛害死了林言壽, 她就要私下找姬玉泫要撫魂草, 如此自私卑劣,比之秦幼淵恐怕也不遑多讓。
她壓著心頭悲慟,努力維繫表面的平靜穩重:「這件事你我都辦不了,且將紙筆於我, 待我書信一封,讓劍一著人前往玄天宮,幫我轉給姬玉泫。」
吳拓聞言,臉色連變:「可玄天宮如此奸邪歹毒,又豈能輕易將撫魂草拱手相讓?而且,我宗之人去玄天宮,豈非羊入虎口?」
「兩國交戰尚不殺來使,姬玉泫的肚量不至於如此。」樂小義閉眼道。
吳拓見樂小義神情疲憊之至,勸言道:「少宗主傷重,恐怕難以提筆,不若等傷兩天再寫信。」
樂小義不聽,執意要紙筆,吳拓拗不過她,只好找來她要的東西,鋪在桌上,扶樂小義下地,提筆成書。
她怕,怕她多想片刻便會猶豫。
她努力在心裡提醒自己,姬玉泫是姬玉泫,秦幼淵是秦幼淵,秦幼淵之過,與姬玉泫無關。
可到頭來,不過是自欺欺人,過不了心裡這一關。
落筆,書信末尾濺了幾滴散墨,樂小義合攏書信,將之交給吳拓。
吳拓無奈,只能先扶樂小義去床上繼續躺著,此事必然不能叫南陽鏢局的人知曉,故而他得尋個機會把書信遞給劍一。
房門一關,樂小義的眼淚就掉下來。
她用力拂去眼角淚痕,自責羞愧令她無處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