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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黑袍人進了屋,樂小義還站在院子裡,眉頭緊鎖。
好奇怪,不過出去一趟,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隨即樂小義又覺得自己可笑,她才認識此人多久,不,連認識都說不上,又怎麼判斷他脾性出現怎樣的變化,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她看了眼漸晚的天色,又望向不遠處的柵欄,心道:不若就此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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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門在身後合上,兜帽滑落,露出一張鶴髮童顏的臉孔。
竹屋裡沒有多的陳設,只正廳內一方案台,台上香爐中裊裊一縷白煙,爐內點燃的香已經燃到底。
他背倚木門,盤膝而坐。
兩根紅線從他的指縫間溢出來,垂落在地。
耳邊嗡嗡作響,不斷有人在說話。
「我就說,她不是神星。」
「祖師爺在天有靈,這下做夢都該笑醒!」
「難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啊?她身上明明有神星的氣息,比起這個小娃娃,那隻赤鳥才更像神星。」
「師兄說不是就不是,你插什麼嘴?」
黑袍人滿臉疲憊,閉眼道:「都閉嘴。」
——原來帶走小義的是前輩。
——家師問前輩安,敢問前輩幾時回浮屠宮?
——小義這段時間就拜託前輩了,晚輩改日再來拜訪。
第324章
樂小義在院子裡待到天黑, 除了盤膝打坐,什麼也沒做。
當夜幕降臨,樂小義思量著欲逃離小院, 天色漸暗, 待到整個天空都籠罩在夜幕中, 院子裡不點燈什麼都看不清的時候, 樂小義就悄悄起身, 躡手躡腳地朝小院外走。
為了不鬧出動靜,她沒想從院門過,而是徑直走到牆腳, 打算用輕功跳出去。
「你要到哪兒去?」黑暗中驀地傳來人聲, 樂小義在半空嚇得一個激靈,身子一僵, 直直從空中落下來,在地上摔個狗啃泥。
黑袍人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竹屋頂上, 盤著一條腿,冷冷注視著樂小義。
「啊, 這……」樂小義想了想,還是決定如實說出自己的想法, 便從地上站起來, 「前輩, 晚輩要離開這裡,回劍神宗。」
「不怕我殺了你?」黑袍人無動於衷。
樂小義深吸一口氣,苦笑道:「若前輩要殺我, 何必留我到現在?」
「那是因為你先前還算聽話,但現在你卻想走。」黑袍人換了一條腿吊在空中,百無聊賴地掏了掏耳朵,「現在我想殺你了,你若出這院子,老夫必將你挫骨揚灰!」
樂小義嘴裡嘶了聲,心說:殺就殺吧,挫骨揚灰是不是也太狠了?
其實,除了她想回劍神宗,想知道姬玉泫派來的人到底有沒有性命之危外,還有一個不得不離開的理由。
此地不知位在天山何處,也無法聯繫上浮屠宮的血契,待在這裡一天兩天還好,可若時間久了,她的試煉者排行還沒達到兩千五百名,眼看十一月就要過半,繼續這樣下去,她豈不是要坐著等死?
想到這裡樂小義就覺得心慌,她不能一直留在這個地方,反正左右也是死,沒有別的選擇,倒不如闖一闖,試一試。
見樂小義站著沒說話,黑袍人眯了眯眼,視線落在她臉上,問她:「怎麼樣?決定好了沒有?是留下來,還是被老夫殺死?」
樂小義深吸一口氣,無奈朝黑袍人拱手:「晚輩心意已決。」
說完她一躍而起,越過院外的籬笆,朝黑暗深處奔去。
黑袍人在她身後站了起來,遙遙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半晌沒有言語。
片刻後,一聲輕嘆迴蕩在竹屋上空,而黑袍人的身影也沒入黑暗之中。
樂小義朝前跑了一段路,四周景物飛快變動,月光穿透樹木的枝椏,在她身上留下黑漆漆的樹影。
在黑暗中無法辨別方向,樂小義便任意選了一個方位,只要能遠離竹屋。
儘管她明白,對方輕輕鬆鬆就能追上她,可她還是不願意輕易放棄,就此任人擺布。
不知跑了多久,樹林已到了盡頭,樂小義隱隱能從枝葉的縫隙間,瞅見天空中灰濛濛的月亮。
前邊傳來潺潺的流水聲,一條兩丈寬的小河出現在視野範圍內。
樂小義奮力一躍,踏上河邊的岩石。
她足尖一點,正要直接越過小河繼續朝前跑,忽然後頸一痛,腳下不知何故踩空,撲通一聲徑直跌入河流之中,清涼的河水撲面而來,樂小義喉嚨里嗆了幾口浪花。
再睜眼時,樹影消失,河流不見,她又回到了那個有著一排竹屋的小院。
院子裡鳥叫蟲鳴之聲不絕於耳,樂小義此時聽來卻並不清淨,只覺得聒噪。
「還跑不跑了?」黑袍人的聲音又從她的頭頂傳來,儘管沙啞,聽著卻似乎有些洋洋得意。
樂小義攥緊了拳頭,後腦勺的疼痛還未消失,加上白日裡操練了三個時辰,她現在整個人身子骨跟散架了似的,動也動不了,更別說繼續跑了。
但她不肯認輸,就這麼不吭聲地躺在泥濘的小院裡,任由晚風吹過她的臉頰,搖晃的草葉在她耳邊輕輕拂動。
樂小義不說話也不應聲,黑袍人便未自討沒趣,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不見了,只留樂小義自己在院子裡躺著恢復體力。
待天光泛白,樂小義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四下看了看,黑袍人不在院中,也許就在竹屋裡,也許去了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