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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風面無表情,鼻間輕輕哼了聲算作答覆,樂小義習慣了他的冷臉,知他冷麵之下行事頗有人情味,倒不覺得害怕。
樂小義跟在柳清風身側離開,不時扭頭向柳清風討教,柳清風雖然冷著臉,但有問必有答,晨曦下師徒二人並肩而行,氣氛意外融洽。
兩名雜役彼此對視,眼中猶有餘悸之色。
若只柳清風一人前往濟州,一個來回也用不了一整日的時間,但帶上樂小義這個拖後腿的,速度自然大大放緩,他計劃步行前往,途中繼續指導樂小義修煉,所以提前了好幾日從劍神宗出發。
大禹王朝共有大大小小十四州,地域寬廣,水土富饒,幅員遼闊,劍神宗位處大禹王朝西南邊境,背靠龍吟山脈,山腳下與兩州交界,自東向西分別為岳州、桐州。
桐州往北為濟州,凡人車馬兩日可達。
柳清風攜樂小義趕赴濟州,於龍吟山脈中尋路,一日方可出山,途經桐州,需駐留桐州兩天一夜,預計到達濟州時,該是第三天正午。
想到姬玉泫過幾日也要去濟州,樂小義便心生雀躍,步履輕盈。
雖然不一定能見面,但不妨礙她因可能意外相見而歡喜。
山中寂靜,龍吟山脈中雖然兇險,但凶物有靈,懂得主動規避風險,它們能從柳清風身上感受到強大不可招惹的氣息,所以早早避開。
一路行來,柳清風不怎麼主動說話,只吩咐樂小義一句,讓她注意聽周遭的聲音,讓她從密密匝匝的雜音之中,辨識不同的蟲吟和鳥啼。
樂小義聽著這些聲音,像有拂塵掃過靈台,將無形之中積壓在心間的疲憊一掃而空,心境也隨之開闊。
當天夜裡,師徒二人露宿於龍吟山腳,樂小義躺在樹冠之中,柳清風於樹下打坐。
及至夜深萬籟俱寂之時,忽有一聲小兒啼哭穿林而過,樂小義猛地驚醒,一手按住腰側劍柄,神情警惕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月下只有重重樹影,並無活物夜行的痕跡。
「師尊。」她壓低了聲音喚柳清風。
柳清風仍閉目盤膝,對外界一切不為所動,回她:「下山前,為師如何教你?」
樂小義一怔,心下赧然,尷尬道:「閒事勿管,閒言勿聽。」
「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柳清風道。
樂小義不敢造次,於是重新躺好,把思泫劍抱在懷裡,閉目靜心,醞釀睡意。
不多時,又是一聲尖銳的哭喊,好像有孩童在山中迷路,聽得樂小義心慌意亂,輾轉反側,久不能眠。
結果,她一夜未睡,第二天醒來眼圈烏青,見柳清風睜眼了,忙不迭向他討教:「師尊可知昨夜究竟發生了何事?」
柳清風眼裡罕見地浮現無奈之色,想必昨夜若不是他坐鎮此地,樂小義一個人單槍匹馬,肯定要跑去一探究竟。
他淡淡地掃了樂小義一眼,古井無波地說道:「龍吟山脈中有一種走獸,其形若狐,詭詐奸邪,能擬小兒惶哭之聲吸引獵物,因之秉性,得狐嬰之名,單只狐嬰修為與體元境修士相若,但此獸乃群居之物,一旦身陷狐群,便是脈元境高手,也不一定能安然脫身。」
樂小義聽他說完,再回想昨夜聽見的小兒嚎哭,頓時毛骨悚然。
第42章
偌大龍吟山脈, 因兇險著稱於世,少有凡人於山中落戶,即便是有, 也只在山腳臨近城鎮的地方散著些凡人村落, 在這寂靜山道上, 哪裡來的迷路孤兒?
若不是柳清風提醒, 她自己一個人跑去, 多半是羊入虎口而不自知,一去無回了。
樂小義一陣後怕,心有餘悸。
再看柳清風無奈的眼神, 樂小義被自己的無知無畏臊紅了臉。
「你年歲尚小, 經歷還少,倒不必因此覺得丟臉。」柳清風起身, 單手拂了拂衣擺,「世間諸多艱險, 能不遇倒也罷了,若不幸遭逢, 便要吃一塹長一智,閒事莫管, 可少大半麻煩。」
樂小義受教, 虛心應了聲「是」。
柳清風看了眼天色, 復道:「啟程吧,今日於桐州夜宿,怕是也不得安枕。」
樂小義不明柳清風此話深意, 便沒應聲。
師徒二人離開龍吟山脈,途經農家村落,略作休整。
村中阡陌縱橫,雞犬相聞,田埂上間或立著三兩務農之人,樂小義在柳清風的授意下跑進村中,向就近的人家購了些乾糧。
待樂小義跑回來,柳清風問她:「可有什麼見聞?」
樂小義駐足,將裝了乾糧的布包遞給柳清風,聞言回想一番,道:「村頭磨坊外陳列了幾具屍體,有好些人聚在一起,因事爭吵,旁邊的黃狗一直叫,小孩兒躲在門內哭。」
「可知是何事?」柳清風又問。
樂小義搖頭:「不知,沒問。」
柳清風臉上露出兩分明顯的笑容,點頭道:「很好。」
樂小義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袖子。
柳清風知她還是好奇村裡的情況,便告訴她:「這幾日狐嬰肆虐,山中走獸被逐出原本的領域,散布在山腳四周。今晨有人上山尋找山參,碰上餓了幾天的野狼群,因此死了好些人。」
樂小義微張著嘴,一臉呆滯。
片刻後,她想清楚柳清風話里的因果,一時間心有戚戚,面露哀色。
柳清風嘆了一口氣,站起來:「生死有命,你我修行之人,最忌諱的就是干涉凡人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