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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非這護心鏡自成陣法,牢牢護住她的心脈,她恐怕在那一箭之下就已命喪黃泉。
而今真相水落石出,可贈她護心鏡的人,卻已不在了。
連具屍首都沒有留下。
可笑她竟然在與岳晚秋對峙之時,當真產生了些許懷疑,還為此痛心,卻沒發現岳晚秋緊繃的神態之中,一碰即碎的脆弱。
那時的衝動和不自省,生生葬送了岳晚秋最後一線生機。
她本可以,阻止她這麼做。
軒轅柔攤開手掌,那古怪的印紋中,九道殺劫已解其二,這第二劫,是因岳晚秋而解。
雙掌蓋住眼睛,眼淚卻順著指縫涌了出來。
岳晚秋為巫氏之人,最擅長偽裝自己。
她藏得太好了,竟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她身份的端倪。
誰都不知道,她居然是神星。
第560章
八月初, 樂小義回到劍神宗,稍作打點,而後將岳晚秋本是三皇子之人,後在俸城爭奪之戰中死於非命的消息告訴以左詩萱為首的龍吟山同盟代表, 同時書信一封遣人送去炎刀門, 請炎藍闕前輩解釋一下緣由。
岳晚秋作為炎藍闕的弟子, 就算炎藍闕當真不知道岳晚秋的真實身份, 劍神宗也可追究一個督查不嚴的罪責, 但看在以往的情面上,樂小義措辭並不激烈,僅以探尋的口吻,希望從炎藍闕口中得到更完備的解釋。
做好準備, 又翻看完了當天的奏報, 樂小義方將吳拓叫到近前, 問他:「阿九醒了嗎?」
「是, 今日上午醒過一次。」吳拓道, 「少宗主可要去藥堂探望?」
樂小義扶在桌沿處的手有些顫, 片刻後收緊,點頭應聲:「去看看吧。」
阿九為了救她丟了一條腿, 便是她再不想面對, 也總要見見的。
藥堂也有內堂和外堂,外堂是一棟環形建築, 主要接待宗內尋常弟子長老,在外堂當值的藥師和長老也能處理大多數尋常傷病, 但像藥尊者這一層次的醫者,則居於內堂。
內堂則被外堂環繞,居圓環正中, 不僅戒備森嚴,當值的醫師也多有魂元境以上的修為。
宗內通穴境以上的長老若有傷痛都只到內堂來,內堂建築則是一座樓閣,分上下兩層,下層已足夠雅致,卻不如上層隱蔽,樂小義上次在藥堂,便是在內堂上層中養傷,直至醒來都沒有走漏風聲。
阿九被送回劍神宗後,藥尊者將她安排在內堂下層。
樂小義來時,她已經醒了好一會兒。
內堂用於療養的地方有很寬敞的庭院,阿九坐在庭前的椅子上休息,身邊有劍影衛隨侍,主要負責照看她的起居和安危。
庭院入口傳來腳步聲,阿九聽見動靜立即回頭,見樂小義行來,她扶著面前的石桌試圖起身,身後劍影衛立即上前一步托住她的胳膊。
樂小義沒錯漏那一瞬間,從阿九眼底一閃而過的黯然與不甘。
愧疚越發尖銳疼痛,樂小義腳下步子頓住半息,而後才繼續往裡走。
「少宗主。」
阿九在兩名隨侍的幫助下站穩,躬身要向樂小義行禮,被樂小義先一步扶住手腕:「坐下說。」
帶著些許命令的口吻,不僅讓阿九坐,也讓兩個隨侍之人坐下,包括她在自己在內,院中無一人站著說話。
這樣的體貼周到令阿九無奈的同時又略感舒心,她只怕樂小義態度上過於刻意的遷就,怕那些無處不在的小事提醒她已經是個廢人的事實。
儘管她深知這些情緒很不應該,她作為劍影衛,理應摒棄一切感情,消弭情緒的起伏,成為一個殺人如麻令行禁止的兵器,冷靜地處理一切主子的吩咐。
當她覺察自己心中竟為先前的遭遇感到憤怒不甘時,理智壓制著她的心情,僅有一小塊,被她刻意忽略的部分,還在滋生脆弱,為可能無力面對未來產生不可避免的擔憂。
「過兩日我要動身去北冥。」樂小義道,「你且先在此地養傷,我會讓人將每日的奏報送到這裡來,由你過目,有岳師姐前車之鑑,宗里我信得過的人不多,還需阿九多費心才行。」
這一走,一去一回少說得三五個月,劍神宗內諸事她並非不掛心,可到底也不是她一個人能操心得過來的,若所有事情親力親為,她一個人就算累死,也不可能完全打點停當。
樂小義這時方意識到自己可用之人甚少,除了吳拓阿九,竟沒有可一直帶在身邊的心腹。
阿九冷肅的神態稍稍放鬆:「少宗主放心便是,屬下自當竭力替少宗主分憂。」
覺察到阿九情緒細微的變化,樂小義心裡難受,卻不敢表露出來。
阿九在她身邊隨行兩年,多次為了救她置身險地,而今更是傷重如此,樂小義無法以一句這是劍影衛職責所在,為主子承擔兇險理所應當來寬慰自己。
視線掃過阿九左腿膝下空蕩蕩的衣擺,有個想法在樂小義心中成型。
若要修為達到涅槃境重塑肉身,不知還得等多少年,此生是否有這機會都不得而知。
既如此,只能退而求其次,看能否以外物助力,讓阿九重新站起來。
叮囑阿九好好休養後,樂小義便離開小院,轉頭又問吳拓:「天字影衛長的情況如何了?」
吳拓去了一趟仟州,與異□□手,也牽動了傷勢,說話中氣不如以往,淡淡道:「回少宗主的話,昨日便將影衛長按少宗主的吩咐轉移到密室去,派了兩個人時刻把守,但今晨人還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