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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喝了一碗粥,氣息順了,肚子也不餓了,還打算向姬玉泫了解一下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麼,那天大戰之後又怎麼樣了?地底下的女魂和姬玉泫是什麼關係?後來姬玉泫又為什麼會落到魔龍子手中?
樂小義一肚子疑問,一開口就跟連珠炮似的。
姬玉泫一臉無奈,祁劍心卻對樂小義如此活躍感到欣慰。
「一個問題一個問題來,你別著急。」姬玉泫打斷樂小義,「我先說吧,那天你受傷之後,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就是十一年前,你跟徐管家出去處理商鋪變故那天發生的事。」
這些過往沒什麼可避諱的,她也沒有刻意迴避祁劍心。
「你走之後沒多久,逾嵐山印玄一脈的老術士和一個灰衣老者出現在姬府,他們說要找姬千城,可一進門就對我動手,將我制住,姬府內的護衛發現變故,衝出來要救我,結果整個姬府被那老傢伙一掌夷為平地。」
姬玉泫平靜地述說著。
樂小義聽得認真,跟隨姬玉泫的話回想起那一天的事,以及後來她在街坊四鄰口中打聽到的消息,心緒起伏,雙手不知不覺攥成拳頭。
姬玉泫將她的小拳頭捉過去,輕輕捧在手心裡。
祁劍心的注意力全在姬玉泫講述的故事上,沒注意到她們手上的小動作。
「後來呢?」樂小義問。
姬玉泫現在說的這些,大致都是她所知道的,真正要緊的內容卻還在姬玉泫未開口的話語裡。
「後來啊……」姬玉泫的眸子暗下去,「後來我發現我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種了一隻鬼,他們要利用君瀾劍形成的劍陣助那隻鬼奪舍我的身體。」
「術法展開之後,驚動了姬千城在我魂魄中下的護身禁咒,姬千城匆匆趕回,殺了那個灰袍老頭,因那女鬼的魂魄過於強大,他無法將之摧毀,便反將其囚禁在禁陣之下。」
此戰之後,姬玉泫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再醒來,便身已在玄天宮。
於這段經歷中發生的一切,仿佛從她的記憶中被抹去了似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姬千城搖身一變成了玄天宮的宮主,其妻蘇言卿不知所蹤。
姬玉泫來到玄天宮後,所有的東西都變得不一樣了,姬千城不再處處袒護她,對她的態度嚴厲且苛刻,有些時候,她感覺姬千城看向她的目光甚至充滿了矛盾與仇恨。
那時候的她,年僅十四歲,從光鮮亮麗的姬府小姐一夜之間成為玄天宮冷冰冰的少宮主。
所有人都居心叵測,從那一天起,她便四面楚歌。
再沒有哪一個人真心待她,他們畏懼她的身份,垂涎她的權勢,貪圖她的榮華,還覬覦她容貌,妒忌她的天資。
她的日子,每天都水深火熱。
入玄天宮的第一年,她遭到大大小小的刺殺共計兩百餘次。
平均一天半,就會有人對她動手,最多的一回,一天十二個時辰,她遭遇了十餘不同身份的人刺殺,一個人吊著最後一口氣,躲在破廟的佛像中避難。
氣息奄奄即將昏厥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樂小義。
連哭都不能哭出聲,若被外邊巡查的殺手發現,她必死無疑。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再見到樂小義。
她其實不知道樂小義是否還活著,也不知道,樂小義是不是也會像姬千城一樣,徹底變成另一個人,從她的生命中淡去,消失,只留下茫然無措與刻進心魂中的仇恨逼迫她前行。
直到,她們重逢。
那一眼看見樂小義,她就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乾淨清透的雙眼。
仿佛能透過那雙眼睛,看見她心底的喜怒哀樂,看見她的牽掛,她的憂思,她那一顆熱忱純粹的真心。
她想過樂小義或許還記得她,卻不曾想,那一柄被遺落在姬府廢墟中的寒鐵劍,竟被樂小義視若珍寶,十年歲月也沒有磨平它的鋒芒。
縱使傷痕累累,亦不改初心。
她抵擋不住那樣的溫柔,十年堆鑄的心防土崩瓦解。不管用怎樣的手段,也要將樂小義留在她身邊。
可小傻子是真的傻。
她都不需要用什麼卑劣的手段,樂小義就乖乖跟著她來。
哪怕被她賣了,恐怕樂小義還要幫著她數錢。
何其有幸。姬玉泫心道。
玄天宮的內明爭暗鬥她沒有細說,只一語帶過,主要說了被她遺忘的,後來在劍陣之外又想起來的那一些。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樂小義心疼得眼睛都紅了,「為什麼是你?就因為你是玄天宮的少宮主麼?奪舍了你的身體,對他們而言有什麼好處?」
姬玉泫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曾聽姬千城說起過命格之類的東西,可能我的命格有什麼奇異之處,不止是瀚海西龍宮的人,就連姬千城,他也在利用我。」
利用她的天賦,壓榨她的價值,操縱她的人生。
而她想從層層疊疊的枷鎖中搏得自由,就必須成為人上人,要將權勢都拿捏於自己手中,才有可能掙脫桎梏,不再受人擺布。
總有人說,人的命運生來就註定,可她不信命,她只信自己。
祁劍心嘆了一口氣,附和姬玉泫的話:「我也聽過命格之說。」他按照姬玉泫的年齡大致推算了一下,忽然眉頭一皺,問姬玉泫,「你的生辰,是不是二十五年前的十一月十九,午夜子時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