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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玉泫倒飛出去,纖弱的身軀嵌進泥牆,肋骨在那一掌之下斷了十來根,口中溢出的鮮血將她衣衫前襟浸透,混雜在灼燒的空氣中,散發著一股股濃烈的,死亡的氣息。
即便如此,她臉上依然帶著極寡淡的淺笑。這笑容像在無聲嘲笑,笑他走不出她的局。
她的笑容惹惱了東離魔君,其人探手一招,她的身體又不受控制地朝他飛去,被其一把攥住咽喉,冷聲質問:「你把樂小義送到什麼地方去了?」
姬玉泫閉口不言,灰青的臉上五官蒙塵,可那一雙眼睛仍舊深邃,讓人無法看透她的內心。
遠處轟鳴之聲陣陣傳來,至淮與青帝還在交手,勝負難分。
雖然至淮的修為高於青帝,但青帝偷襲占了先手,最初那一掌,令至淮略略受創,將彼此之間的差距拉近,局勢便十分微妙。
東離魔君擒著姬玉泫的喉骨,幾次欲下殺手,可終究沒有實際行動。
姬玉泫疏冷的視線分毫不讓地與之對視,即便淪落階下囚,姿態狼狽,可她一身錚錚傲骨也註定她不會為誰低頭。
東離魔君一聲冷哼,鬆手任其噗通一聲落地,同時出言諷刺道:「不愧是得尊上青眼之人,玄天宮的少宮主。」
竟然膽敢算計到他頭上。
姬玉泫嗆咳兩聲,喘勻了氣,方道一句:「魔君過譽。」
戲還未到終場,她不能,也不會死。
第610章
樂小義雖然無法動彈, 但意識並未完全消失,她聽見了遠方聲聲震鳴,也覺察到姬玉泫貼近她耳側時的吐息。
以及那一聲……活下去。
她的靈識在識海中掙扎, 幾次想要掙脫束縛醒過來,卻又像被什麼壓制著, 始終無法脫離那片牢籠。
每當她即將醒來, 姬玉泫刻在她額前的印記便會悄然亮起,將她的靈識壓下去, 讓她陷入混沌虛空中的身體繼續沉睡,可體內鴻蒙劍心又悄然運轉, 吸納天地之間靈氣的同時, 也以極快的速度修復她受損的筋骨。
以她的魂魄之力,根本不足以解除姬玉泫給她設下的封印,身外一切動靜化作虛無, 轟鳴之聲消退, 她想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可無論如何無法睜開眼睛。
時間在她焦急的情緒之中緩慢流逝, 她感覺自己已被隔絕於天地之外,沒有日升月落, 晝夜更迭,也沒有春夏交替, 時日變遷。
她不知道自己會去往何方,只能在一望無際的黑暗之中, 等待時光老去,萬物消亡。
如此不知過去多少時間,終於有一天,姬玉泫畫在她眉心的符印淡去消失, 樂小義從沉睡之中睜眼,白茫茫的天地間,一片空闊,四下無聲。
這感覺似曾相識,像極了浮屠宮中霧氣彌散,天地空茫的景象,可又不完全一樣。
她的身體浮在空中,天與地之間,無限延伸開去。
原以為此地一切虛無,可她心念一動,腳下便出現一方石階,每往前邁一步,石階就多一格,一級一級,登天之梯,直上雲霄。
樂小義一步一步往上走,走了很久,不見盡頭,但除了腳下這條路,茫茫無際的空間之中,什麼也沒有。
她只能繼續攀登天梯,越往上,天地靈氣就越豐厚,可距離天空越近,所承受的來自天幕的壓力便越大,到得後來,樂小義感覺自己肩上像扛了一座山。
每朝前走一步,這壓力都好像要將她的脊樑壓彎,連雙膝都已發出不堪重負的異響。
她紅了眼睛,一個念頭躥升上來,心裡有個聲音問她,你要不要放棄?
放棄?
樂小義捫心自問,她還有什麼可放棄的?
不知道繼續堅持有什麼意義,更不知道這條路到底有沒有盡頭,她踏出的每一步,所做的一切努力,除了自我寬慰,還剩下些什麼?
她連自己來這裡的目的都不知道。
無能為力,無所作為。
她只是,想活著從這裡出去。
想要對得起姬玉泫的囑託。
她再踏出一步,雙肩猛地向下一沉,體內氣機翻湧,幾乎破開她的身體,從胸口喧囂出來。
樂小義撐著雙膝大口喘氣,待胸口悶痛的窒息感稍稍減緩,又一步邁了出去。
轟——
像一整座山當頭砸在她身上,她膝蓋一軟,噗通跪在石階上,尖銳的稜角磕破她的膝頭,血跡浸潤石表,一階又一階。
不記得自己走了多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失去了意識。
霧茫茫的天地中,一段由下至上延伸的階梯依然沒有盡頭,但一道虛影卻憑空出現在昏迷的樂小義身邊,席地而坐,望著腳下兩條色澤鮮艷的血痕,喃喃念道:
「四百九十三萬六千五百七十二步,合一百六十七個晝夜並三時一刻。」
將近半年。
樂小義從踏上石階的第一步,到徹底昏迷,期間一步未停。
「大毅力者,得天地之眷顧。」其人說著,伸手撩開樂小義耳側的發,露出那張清秀精緻的臉頰,「我樂氏子孫有此後人,不負十萬載光陰。」
·
樂小義睜開眼,意識渾渾噩噩間,陡然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發生的一切,她翻身坐起,卻忽然發現那漫長無盡的石階消失不見。
她坐在一方石台上,道路向前延伸,約莫百步開外,有一座巨大的石拱門。
門上有字,字形十分古怪,像古體字,可樂小義沒能認出它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