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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玉泫的劍尖遊走在他臉上,肆意割出一道道皮開肉綻的傷口:「你現在所經受的一切,不及當初那些受你凌虐的幼女所嘗苦痛十之一二。」
當她劍鋒停止,薛邵易的臉上顯出個血淋淋的「恥」字。
薛邵易嘴裡溢出兩道怪聲,隨即頭一偏,瞪著眼屈辱地咽了氣。
姬玉泫劍尖一抖,血順流而下,劍鋒纖塵不染。
她閉上眼穩住氣息。
五內俱焚,邁不開腳步,便不能轉身,也不能往回走。
硯如初耳尖一抖,竟比賈勉二人更先發現她的異樣,正要讓莫江流過去看看,便聽一道風聲掠過,輕軟溫柔的女聲隨即響起,帶著三分嗔惱和七分心疼:「傷還沒好就逞強!」
樂小義輕輕扶住姬玉泫的肩膀,讓後者可以借力倚靠在她身上。
斗笠扯著髮帶一同掉落,長發散了開來。
姬玉泫嘴裡呼出一口濁氣,心裡繃緊的那根弦一下子鬆了,她偏過頭埋進樂小義的頸窩,不顧身後還有旁人,貪婪地嗅息樂小義身上的淡淡的、令人安心的香氣,然後面不改色地倒打一耙:「你怎麼才來?」
第107章
樂小義瞥了一眼某個將臉埋進她頸窩裡遮住自己的眼睛就肆無忌憚耍賴的女人:「難道不是你讓硯姑娘叫我不要露面的嗎?」
「可他們都走好半天了。」姬玉泫小聲哼哼, 說得煞有介事,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樂小義所作所為多麼慘無人道, 一點也沒有之前是她先躲著對方的自覺。
她的內傷還沒完全壓下去, 樂小義扶在她肩頭的手掌緩緩朝她體內渡入真氣, 替她緩解五內燒灼的不適感, 聞言笑出聲:「你管三息叫好半天?」
才笑完,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還在生氣,於是又板起臉,用空出來那隻手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姬玉泫的耳朵, 哼道:「回去罰抄千字文, 傷好之前都每天抄一遍。」
姬玉泫感到震驚,一下子抬起頭來。
樂小義瞥她:「怎麼?不服?」
「服。」姬玉泫立馬服軟, 聲音裡帶著笑,故意瓮聲瓮氣地說, 「我認罰。」
她感覺腹內好一些了,身體也能動了, 然後在樂小義看不見的角度彎了彎眉眼。
借著樂小義肩膀的遮擋,她猝不及防地伸出舌頭掃了一下樂小義的脖子。
「唔!」樂小義猛地一抖。
仿佛有一道電流順著脊背骨呲啦一聲躥上天靈蓋。
大庭廣眾的, 姬玉泫怎麼敢?!
等她反應過來, 又羞又惱, 要找姬玉泫算帳的時候,姬玉泫已笑嘻嘻地退出她的懷抱,然後仗著自己修為高輕功好, 一下子拉開和她的距離:「哈哈哈,你逮不著!」
「姬玉泫!」樂小義怒火中燒,「你再敢運功試試?!」
兩個人你追我趕地踏過一地狼藉往回跑,如兩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一黑一白,將身後鮮血淋漓的屍體和蒼莽的天地都襯出了幾分浩蕩的味道。
玄天宮眾目瞪口呆,賈勉和莫江流臉皮發僵,這還是剛才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少宮主麼?
硯如初也一臉震驚。
她從未聽見過姬玉泫如此暢快的笑,哪怕先前梅大人在姬玉泫身邊,姬玉泫也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硯如初還以為,這個人時常滿目深淵般的憂愁,憂思極重,是不是永遠也不會有鬆懈的時候?
竟不曾想,原來姬玉泫也會這樣笑。
昨日還躲在樑上偷偷哭。
姬玉泫的心早隨著樂小義走遠,不在自己身上了,也就無法體會完整的喜怒哀樂,只有樂小義帶著她的心回到她身邊,她才能有一個完完整整的自己。
樂小義能給她做回自己的空間和餘地,只有這時,她才不用考慮對方的目的和真假,是不是別有用心。
她什麼都不用想,可以安安心心地享受屬於她們彼此的快樂。
只一瞬間,硯如初就喜歡上她們的歡笑聲,她看不見,也能想像那副畫面的燦爛美好。
沒人知道她多期望姬玉泫能獲得幸福。
七年前,是姬玉泫如神明降世救她脫離苦海,給她希望,陪她度過最絕望艱難的日子,讓她找到自己苟活於世的價值,如今她所得的一切,皆姬玉泫之功。
對姬玉泫,她有一種比恩義更深,似依戀卻更加複雜的感情。
或許早年間曾有過熾烈的愛慕,但極度的自卑和過分的理智將那份本就不該存在的感情生生熬成了一壺烈酒。硯如初不期望自己擁有姬玉泫,卻求有個人出現,將遺落的快樂和璀璨的笑臉帶給她。
這願望比復仇更濃厚,她等了七年之久。
一時間,早已流盡的眼淚竟濡濕了她的眼眶,藏在白巾之下,無人覺察。
姬玉泫二人朝硯如初走去,玄天宮眾人開始自發地打掃一片狼藉的二曲橋。
「不介紹一下嗎?」硯如初聽著走近的腳步聲,笑盈盈地開口。
樂小義原本抓住了姬玉泫的衣袖,聽到這話立馬鬆了手,忽然生出一種緊張的情緒,須臾濡濕了她的掌心。
不止是為剛才與姬玉泫旁若無人的打鬧,還因這似乎是她第一次正式通過姬玉泫的引薦認識姬玉泫的朋友,雖然之前她已經和硯如初見過面了,但由姬玉泫向別人介紹自己,還是讓她心裡忍不住激動。
樂小義覺得硯如初和她之前見過的金銀二使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