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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雲露在幻千世界歷練那麼久,已能面不改色地從這些屍體身邊走過去,偶爾遇見保存完好的屍體, 秦韻會停下來查看一番。
但這些屍體上不會有炎旗, 但多多少少留有一些沒來得及取走的器物,秦韻替何雲露尋了一把次二品的寶劍, 替掉何雲露手裡那一柄看起來已經相當殘舊的普通鐵劍。
「多謝秦姐姐。」何雲露垂下頭。
她沒幫上什麼忙,但秦韻不僅沒扔下她不管, 還對她多有照顧,讓她有種無以為報的感覺。
她一直在受人照顧, 以前在劍神宗,樂小義和左詩萱就時常護著她, 如今她離開劍神宗已快一年了, 依然如此怯懦, 處處承別人的恩情。
似乎除了修為上微不足道的提升,她還和從前一樣。
下山歷練,也沒能掙脫心上的枷鎖。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她在自卑的泥潭中深陷, 無法自拔,窒息的感覺一天比一天強烈。
這也是她至今不敢回劍神宗,不敢再見樂小義的原因。
每次何雲露道謝,秦韻都回她同樣一句話,這一次也是:「不過舉手之勞。」
何雲露默默跟在秦韻身後,兩人之間隔著兩步的距離。
秦韻忽然回頭:「何姑娘,秦某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何雲露聞聲,應道:「秦姐姐請說。」
「那我就直說了。」秦韻拂去衣擺上不小心沾到的血泥,一邊注意周遭動靜,一邊問何雲露說,「忝州秦家有個人,叫秦幼淵,不知何姑娘可有耳聞?」
何雲露沒想到秦韻會突然這樣問,不由愣住,片刻後點頭回答:「如雷貫耳。」
她離開劍神宗後曾在岳州待了一段時間,姬玉泫遭人算計,玄天宮據點告破之後,姬玉泫讓石剎交給她一封舉薦信,讓她去忝州,在秦氏名下的一家鏢局進修。
期間,她對秦氏本家一些後起之秀有所耳聞,秦幼淵便是其中名頭最響亮的人物。
秦幼淵六歲開始練氣,十一歲突破體元境,十八歲突破脈元境,二十七歲突破骨元境,如今尚不足五十歲,已有髓元境修為,是秦氏後輩之中,最有望在百歲之前突破先天的天縱之才。
「你聽過她的話,我就不用再多說。」秦韻嘆了一口氣,又問,「你可知,秦幼淵與我是何關係?」
何雲露聽秦韻說自己來自忝州秦氏的時候,就猜想秦韻和秦幼淵應該認識。
但相比於秦幼淵,秦韻則聲名不顯,何雲露縱使聽人說起過秦韻的名字,也未過多注意,便無從作答。
「你不用不好意思,就算在秦家,也少有人認識我。」秦韻沒聽到何雲露的回答,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反而爽快地笑起來,繼續道,「幼淵是我的妹妹,一母同胞,她比我小三歲。」
何雲露兩眼一瞪,非常震驚。
如此說來,秦韻的年紀也不大,放眼整個大禹,在這個年紀突破骨元境的,除了資源豐厚的世家嫡系後輩,和大宗派的核心弟子,少有人能做到這一步。
可是,天資出眾的秦韻埋沒在秦幼淵的光環之下,所有人提到秦氏,第一個想到的是秦幼淵,作為秦幼淵的姐姐,秦韻的名字則不顯山不露水,甚至,連他們的父母也更偏愛小一些的秦幼淵。
何雲露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在那樣的環境下,秦韻竟還能像現在這樣開朗。
「很驚訝對不對?連我自己都覺得驚訝,那樣一個天縱之才,她竟然是我的妹妹。」秦韻笑起來,何雲露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看向她。
秦韻臉上的笑容很和煦,是毫無芥蒂,毫無妒忌之心的寬宏與溫柔。
「你不嫉妒她嗎?」何雲露很想知道答案,便直接問了。
這樣的問題很失禮,但秦韻不介意,她提起這個話題,就預料到何雲露一定會這樣問。
「曾經妒忌過。」秦韻不遮不掩地回答,「不止妒忌,我還恨過她。」
何雲露無法想像,秦韻微笑著說出的恨與妒忌,該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是不是也像她對樂小義一樣,夾雜著喜歡和嫉妒,複雜得仿佛要將她整個人撕成兩半的,一半為之歡喜,一半為之痛苦。
明明那是她放在心裡很重要的人,可她卻漸漸的無法感受到在樂小義身邊的快樂,待在樂小義身邊時,總讓她有種無法喘息的感覺。
最後樂小義終於不再等她,一騎絕塵地離開了。
這不是樂小義的錯,僅僅只是,她狹隘的心胸背叛了她的理智。
她根本不配喜歡樂小義,甚至沒有資格得到樂小義真心相待。
所以在得知樂小義與姬玉泫兩情相悅之後,她默默無聲地離開了,希望時間能將這份不該滋生的感情從她心底抽離,不要讓她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情。
可是,即便她已經下定決心遠離樂小義,離開劍神宗這一年,她仍活在自卑怯懦中,感覺自己毫無成長,宛如籠中困獸。
「秦姐姐,那你現在還恨她嗎?」何雲露聽見自己問出這個問題,她的意識卻像沒有思考似的,空洞得無法感知自己心裡的情緒。
秦韻回過頭來,見她眼中與曾經的自己如出一轍的迷茫,便知她的猜測沒錯,何雲露身邊,一定也有一個讓她感到迷惘的人。
「不恨了。」秦韻回答何雲露,「恨一個人,太累了,何況,其實我們都知道,錯不在她,也不在我,我們只是恰好成了姐妹,要怪就只怪天意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