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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抬起頭, 一隻眼睛沒有眼珠, 深深地凹陷下去, 一道漆黑的傷疤貫穿右眼,從前額一直延伸到下頜,模樣猙獰, 有如地獄裡爬出來的兇狠厲鬼。
李擒龍忽然退後一步,眼露駭然,說話時連聲音都忍不住發顫:「是你……你竟然……」還活著?
「李幫主還記得我。」男人張嘴說話,他的喉嚨似有損傷,聲音像罩在瓮里似的,十分沙啞。
「你別過來!」李擒龍青天白日見了鬼,嚇得面無人色,轉身想走。
話音未落,那一截鐵鏈已閃電般地穿進他的胸口,只一瞬,他的心臟碎成一灘爛肉,五臟六腑洗漱破碎,嘴一張,嘔出來的血里還夾雜著內臟的碎塊。
鐵鏈嘩啦啦抽回去,李擒龍圓睜的雙眼來不及閉上,身體一晃,沉悶地跌在地上,
而那尉遲氏的黑衣人則嘴唇發白,這究竟是個什麼怪物?
他腿肚子發顫,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隨即鐵鏈電閃而來,他揮開一掌,一躍而起,試圖脫身,可他的掌風打在鐵鏈上,竟絲毫不能撼動。
那鐵鏈像蛇一樣追來,不由分說捆住他的身體,拖著他來到那野獸一樣的男人腳下,被一腳踏了個結實。
「你……是誰?」黑衣人鐵青著臉,胸口上壓著一座大山,他連呼吸都困難,憋得嘴唇青紫,「我是尉遲本家的尉遲信,你敢動我,尉遲世家不會放過你!」
「不放過我?」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二十五年前,有個白衣劍客借道水陽,在水陽城外遭了埋伏,逃至梟龍山腳,卻被擒龍幫的人擒獲,受盡折磨,再轉手送到尉遲氏,押進尉遲水牢受困十餘載。」
男人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尉遲信的臉色就已經蠟黃一片,最後聽他一聲嗤笑:「你說,我與你們尉遲氏的恩怨,可還能善了?」
尉遲信目眥欲裂,滿眼驚恐:「你……你是……」
他話沒說完,男人一腳踏下,他的胸口受力塌陷進去,七竅溢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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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小義憂心忡忡,在前廳來回踱步。
王巡帶著鏢局弟子轉移,林言壽坐鎮鏢局,對守在鏢局門口的周泠楓道:「小楓,你和易姑娘先走,去周氏老宅避一避風頭。」
「我不走,天還沒亮,我要等爹回來。」周泠楓兩眼通紅,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動。
樂小義亦不知如何勸戒,遂與周泠楓一起在鏢局前院裡坐著等。
及至月上中天,靠在樹下打瞌睡的小茹忽然哇的一聲哭出來。
突如其來的哭聲打破院中寂靜,樂小義忙起身,快步走過去按住小茹的肩膀將她搖醒:「小茹?小茹你怎麼了?快醒醒!」
小茹渾身打了個哆嗦,猛地驚醒過來。
她眼眶紅彤彤的,眼神迷茫,好一會兒才看清面前的人是樂小義,隨即一頭扎進樂小義懷裡,嗚哇哇地大哭起來。
樂小義不防之下被小茹抱個正著,她臉上表情一怔,身體僵了一剎,兩息後勉強調整過來,無處安放的胳膊微微抬起,輕輕拍了拍小茹的後背以示安撫。
小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周泠楓、石三和林言壽三人也走過來,正要問發生了什麼事,就見小茹收緊了胳膊,哽咽著說:「易姐姐,你不要死!」
林言壽眉頭一蹙,小姑娘多半是做噩夢了,但現在的情況比較敏感,她突然說這樣的話,讓在場的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樂小義的心卻是猛地一沉。
——小茹不會武功,但有極特殊的天賦,君將其帶在身邊,許能避禍。
姬玉泫留信的內容剎那間掠過樂小義的腦海,她沉下心,安撫小茹的情緒:「小茹,你別怕,我沒事,你剛才是做噩夢了。」
小茹的意識剛剛從夢境中抽離,整個人迷糊懵懂,眼神恍惚,好一會兒才分清現實和夢境,確認樂小義的的確確好端端地在她眼前,她茫然無措地摸了把眼淚,抽泣著:「對、對不起……」
她不該直接說那樣的話,太沒分寸了。
「不用道歉,小茹,你告訴我,剛才你夢見什麼了?」樂小義心裡隱現不安,而小茹剛才那個夢也許能帶來一點線索。
小茹臉色發白,她夢到的內容很不好,不知道能不能說。
林言壽見多識廣,聽說過有些人的夢能應驗,便明白了樂小義的意思,於是也出言鼓勵:「別怕,你如實說。」
小茹怯怯地四下看了一眼,這才膽戰心驚地開口:「夢裡易姐姐要帶小楓姐姐走,出去的時候被人截住,他們是來抓易姐姐的!說易姐姐肯定知道東西的下落!」
這句話炸響在樂小義耳畔,她無法對小茹的夢境產生懷疑,東西是什麼不言而喻,姬玉泫肯定沒有對小茹說起過君瀾劍,唯一的解釋就是小茹當真在夢裡看見了她的結局。
依照她夢裡的情形推斷,尉遲氏已經知道了樂小義的真實身份。
樂小義稍一思量就明白了問題出在哪裡,一定是昨日白氏人來鬧事,她為救周泠楓下意識用出了劍神宗的身法出了紕漏。
說不定鏢局內有尉遲氏安插的內應,憑藉那一招認出了她的身份。
可這內應又是誰呢?
樂小義臉色不太好看,林言壽顯然和樂小義想到一處去了,一臉驚疑不定。
周泠楓有些無措,石三則不明所以,焦慮地跺了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