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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最後關頭若沒有周岳宏的幫忙, 多半會被費如撿了漁翁之利,但樂小義自身實力擺在那裡,能從眾多丹元境巔峰弟子中脫穎而出,自身又只有靈元境初期的修為,不管走到哪裡,都是引人注目的角色。
樂小義與姬玉泫年歲相仿,縱使天賦較之姬玉泫略遜,卻也事出有因,十多年前那場變故影響甚廣,也連累了兩個孩子,讓她們小小年紀卻飽經人世風霜。
「是晚輩運氣好。」樂小義謙遜道,「承蒙寧師姐相讓,又有周師兄鼎立協助,方讓晚輩撿了便宜。」
蘇言卿笑笑,輕輕搖頭,轉過身來看著樂小義,問她:「怎麼?十年未見,與伯母說話竟這般生分了麼?」
樂小義被如此問詢,立時頓住腳步,略有兩分慌亂,下意識地回答:「不是的……」
蘇言卿卻不輕易放過她,追問道:「那是為什麼?」
樂小義在姬府待了好幾年,也算是蘇言卿看著長大的,對樂小義而言,蘇言卿甚至比從未參與過她的童年生活的左雲琴更親近一些。
可到底是很多年沒見了,難免生澀,最主要的還是她與姬玉泫之間的關係讓她在蘇言卿面前忐忑尷尬,很難為情。
「我……」樂小義本就不太會說話,蘇言卿隨便問了兩句,她便張口結舌,手足無措起來,與彼時在姬千城面前信誓旦旦咄咄逼人的樂少宗主判若兩人。
蘇言卿走回來,拍了拍她的肩,笑道:「不用緊張,雖然我找你來的確是因為玉泫,但我早些年就與你說過,你算是我半個女兒,我不會為難你,你也不要為難自己。」
樂小義聞言愣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蘇言卿已鬆開手繼續朝前走,她連忙跟了上去。
「這幾年是不是很苦?」蘇言卿溫聲問她。
樂小義眼圈倏然紅了。
她抿著唇,不想叫蘇言卿看見,於是匆忙低頭,將涌到眼眶的酸澀硬生生壓了下去,故作平常地說道:「不苦。」
她自小和姬玉泫一起修煉,會一些武功,尋常男子與她動手都不一定能贏,故而流落在外那些年雖碰到過一些圖謀不軌之人,倒也沒吃什麼苦頭,到劍神宗後吃穿用度有長老執事過問,都還過得去,不算特別困苦。
只是與姬玉泫重逢之前,她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
一個人默默修煉,用餐時被故意挑事的師兄打翻餐盒,切磋交手故意劃破她的衣服,還有幾次去居外挑水,幾個弟子合夥把她推進水裡。
只因為她年紀大一些,修為卻無寸進。
這些事,她從不與姬玉泫提及,儘管姬玉泫多半都知道。
她所經歷的這些相比於姬玉泫的那十年,太普通,太尋常了。
她本不覺得自己苦,可蘇言卿一問,她忽然覺得委屈。
情緒來得突然,且毫無道理,蘇言卿聽出她聲音中的異樣,轉過頭來看她。樂小義連忙抹盡眼底的淚花,擠出一個笑臉來,重複道:「真的不苦,蘇伯母,也不知道怎麼……」
怎麼就哭了呢?
樂小義聽見蘇言卿的腳步聲。
蘇言卿朝她走來,不同於剛才輕輕拍她的肩,她伸手將樂小義直接攬進懷裡,一下一下輕撫她的腦袋,像小時候她被姬玉泫欺負,蘇言卿每每到她房中來,給她帶些花糕,讓她不要與姬玉泫置氣。
她哪裡會和姬玉泫鬧脾氣,可蘇言卿從來都待她極好,這一瞬間,十餘年未見產生的隔閡煙消雲散。
「伯母……」樂小義埋在蘇言卿肩上,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傻孩子。」蘇言卿拍拍樂小義的後腦勺,卻沒再多說什麼,任由她借著自己肩上的衣裳擦乾眼淚。
樂小義哭夠了,又抽泣著退開一步,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
蘇言卿朝她輕輕搖了搖頭,只道:「跟我來。」
樂小義嗯聲,不再說話,一邊擦眼淚一邊跟著蘇言卿來到煙月島上的紫竹林。
天色漸漸暗了,遠處天空升起一彎朦朦朧朧的月亮,仿佛有一層裊裊青煙籠罩在月亮上,正如這小島的名字,煙月。
竹林深處坐落著幾間竹屋,院子裡養了幾隻雞鴨,聽見生人來,在小院裡里來來回回跑跑跳跳,發出嘰嘰咕咕的聲音。
「坐。」蘇言卿燒了壺水,采院內小花給樂小義泡了杯茶。
經過剛才那一陣哭,樂小義的情緒放鬆下來,她雙手接過蘇言卿遞給她的茶盞,小聲道謝。
樂小義抿了一口茶水,鼻間酸澀盡去,她也終於敢抬起頭來觀察這間小院,以及,坐在石桌對面,擺弄著茶壺鮮花的蘇言卿。
正當樂小義視線落在蘇言卿身上,蘇言卿便抬起頭來,朝樂小義微微一笑,問她:「你的事,玉泫已跟我說起過,有你在她身邊,我也比較放心。」
樂小義怎麼也沒想到,蘇言卿的態度如此溫和。
她原以為,就算蘇言卿看在姬玉泫的面子上不刁難於她,也必然不會給她好臉色。
任誰家女兒被另一個姑娘拐走,產生這種與人倫相悖的感情,其女父母都必然大發雷霆,恨不能把哄騙他們女兒的人抽筋拔骨,碎屍萬段。
她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曾經的故人長輩。
可是,當她與蘇言卿重逢,局面和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她抿起唇低下頭,鼓足了勇氣,方起身,走到蘇言卿面前雙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