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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風左手握著出鞘的玄鐵劍,劍尖遙指樂小義,沉寂的雙眼暗藏鋒芒。
良久,四下皆寂,柳清風倏爾展顏,沉聲一喝:「好!」話音一落,收劍入鞘,順手拂了一把劍鞘上的印紋,樂小義周身壓力蕩然無存。
及至此時,樂小義才來得及將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氣吐出去,她收了劍,回顧剛才的劍招,明白過來柳清風那一聲「好」是在讚許她使出了劍氣。
雖然借了兵器之便,與柳清風的境界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卻也是實打實地領悟了藏在劍招中的一點劍意。
尋常人要修煉出外放之氣,沒有個三年五載斷難成事,修為越高天資越好,越容易體悟個中精髓,左詩萱脈元境十二層方能初窺門徑,邵煜縱為劍痴,也欠缺些火候,其餘弟子道阻且長,不一而足。
樂小義傷好以後,修為一天一個樣,距離上次見面才過去幾天?樂小義的修為便又有突破。
柳清風無意探尋他人隱私,不管樂小義有什麼奇遇,全力施為,也不過體元境七層而已。以體元境修為練出劍氣,劍神宗內並非沒有出現過這類人物,但怎麼著都不像能落在樂小義頭上,所以柳清風才會如此震驚。
只有樂小義自己知道,她的天賦沒有那麼出眾,這一切多半歸功於她心口那道劍影,是這劍影在柳清風招式臨身之際,與柳清風的劍意產生共鳴,間接加強了她對劍招的領悟。
可這道劍影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上的?是否與浮屠宮的血契有所聯繫?
近來她身上發生的怪事就只這麼一件,可直覺告訴她,應不是浮屠宮所有門客都有這般奇遇。
樂小義兩眼無神,似還沉浸在劍招中,左詩萱一聲輕咳拉回她的神志,見柳清風與一眾南院弟子都看著自己,樂小義定了定神,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朝柳清風拱手躬身:「多謝柳執事指點。」
劍影之事,等授課結束之後再細想吧。
邵煜的視線在樂小義臉上停留了將近一息,遂收回目光,眉心緊擰,目露深思之色。
左詩萱看向樂小義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幽邃的思量,樂小義回看她,感激地朝她頷首道謝,她便微微一笑,態度與先前並無不同。
柳清風隨後又考校了左詩萱及其他南院弟子,若說左詩萱雲淡風輕,從容自得,那邵煜便如九天奔雷,劍招中殺意洶湧。
樂小義從旁觀摩,時有新的領悟,便與左詩萱小聲討論兩句,將對方的點撥記在心中。
邵煜硬接柳清風一招,受了點內創,但眼裡有所明悟,想是受益頗豐,考校還未結束便匆匆離去,不知去了何處參悟今日所得。
授課持續兩個時辰,柳清風點到為止,讓大家各自回去自己修煉參悟便宣布散課。
樂小義與左詩萱結伴回南三閣,左詩萱向樂小義介紹了住在南三閣的幾位師兄師姐,順帶告訴樂小義因柳清風對南院弟子沒有硬性要求,所以平日裡弟子們各忙各的,大都自尋僻靜之處修煉,故而少回南院常住,只在有公課的時日才回來。
她平和的態度感染了樂小義,樂小義左右想不通自己能有什麼值得左詩萱上心的地方,便漸漸放下戒心。
眼見前方出現南三閣院落的輪廓,樂小義猶豫再三,字字斟酌,終於開口向左詩萱問起五年前南院秘辛——柳清風擊殺新入南院的弟子一事。
她只問了一句傳言是真是假,左詩萱回她「是真」,她便不再問了。至於此事個中緣由,想來也不是她應該知道的。
再說此事已經過去五年,左詩萱應該很早之前就來了南院,對當初之事有所了解,樂小義沒從左詩萱對待柳清風的態度中看出什麼,左詩萱也沒像提醒她小心邵煜那樣讓她小心柳清風。
柳清風今日驟現殺招,不過是試探她的深淺,指點她劍法之道,無可厚非。就算她接不下來,想必也不會有事。
加之她來南院這些時日,柳清風對她還算關照,樂小義暗暗反思,她不該因一件不知緣由的往事就對柳清風的為人蓋棺定論。
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就不要去多想了。
樂小義將心放回肚子,同左詩萱行至南三閣,再次向她道謝:「今日多謝師姐照拂。」
左詩萱擺手,笑容中略帶兩分無奈,搖頭一嘆:「師妹還與我這般生分。」
樂小義咧嘴一笑,討巧地告了罪,此事便算揭過了。
兩人在樓下分開各自回了房,樂小義將屋門一扣,臉上的笑容淡下來,轉而微微擰眉,神色沉重。
她撫了撫心口,仍對胸中莫名出現的劍影耿耿於懷,在屋中打坐靜心小半個時辰後,便提著劍去了往常練劍的樹林,循著今日在寒樓外與柳清風短暫交手時的感覺,開始舞劍。
樂小義凝眉肅目,時而閉眼體悟,感召心口劍影,劍招越舞越快。
某時,心頭劍鳴之聲響起,樂小義猛然睜眼,眸中掠過一道精芒,劍意如潮,她飛身刺出一劍,纖薄如紙的寒芒自劍刃上掠出,須臾之間破空而去,在三步開外的樹幹上留下一道印痕。
若柳清風在此,恐怕任他再如何心性淡然,也會不由得瞪大雙眼。
樂小義初初領略一劍風采便有所感,如今更是藉由手中之劍實打實地揮出一道劍氣,其進境用一日千里尚不足以形容。
看著樹幹上那道劍痕,樂小義愣了一瞬,她心一亂,胸口那股熱流隨之消散,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