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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小義這些年經歷了不少刺殺,早已習慣出行時藏匿行蹤,掩人耳目,最好的棲身之地就是人群。
她利用鴻蒙劍心壓制氣息,打扮成普通的江湖人,外露修為僅骨元境初期,手裡抱著一把包了破布的配劍,混入人群中毫不顯眼。
吳拓和劍十六一前一後上船,視線跟著樂小義,但並不靠近,彼此間隔了幾步遠的距離,在旁人眼中,他們應當沒什麼關係。
船隻到點便啟程,船上的江湖客彼此不識,除了行船的舵手,其他人都東倒西歪地待在角落,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小聲交流自己所知的江湖秘聞。
樂小義抱劍坐在裝貨物的木箱旁邊,貨箱投下巨大的陰影,將她瘦削的身子整個籠罩,她藏在那兒,氣息微弱,便是有人從旁便走過,都很難發現她。
貨箱另一側,與她相距不到兩步的幾個人正熱切討論著這次風雲榜,幾個熟悉的名字被人陸續提及,譬如沈浩、姬玉泫、軒轅恪與魔龍子。
當然,也有人談到樂小義,不過樂小義的名字雖響,但到底成名不久,與沈浩、姬玉泫之流還是有明顯的差距。
除了這些江湖中耳熟能詳的後起之秀,樂小義還聽人提到洛氏姐妹中最為年幼的洛青鳶和左氏剛剛突破先天的繼承人,左詩萱。
她們也收到了先天風雲榜的請柬。
大禹王朝境內,已許久未有動作的鬼道宗也派了一名弟子參加風雲榜,但這名鬼道宗弟子的十分神秘,鬼道宗有意隱瞞,沒人知道此人姓名。
此外,先前樂小義在天山時遇見過的那些宗門高手,其門派家族內也都派了人參加風雲榜,這場盛會必然龍爭虎鬥,而雲海同盟的存在則保證了賽局的公平性。
如果沒有青帝攪局的話。
樂小義低著頭有些打瞌睡,這些人說的讚嘆之詞毫無新意,近兩年來她已經聽了不少。
昏昏欲睡之際,她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一個字眼。
「……青帝……有仇……」
樂小義耳尖抖了抖,睜開眼。
「噓,小聲一點,你想死嗎?」
「我也只是聽小道的消息。」說話的人毫不在意,擺著手道,「咱們三個私底下說說,青帝總不能把手伸到這裡來吧?」
從他身上的衣服看不出他的身份,瞧著約莫四十來歲,骨元境後期,接近髓元境的修為。
有點實力的人總是恃才傲物,若是受地域眼界所限,則更是張狂,此人雖不到自負的地步,說話的語氣卻讓人不太舒服。
樂小義為剛才沒聽到的那一句略感遺憾,但這件事沒一會兒就從她心裡抹去了。
這樣的船隻上應該沒有多少世家宗門之人,那些稍稍有些背景,自恃身份的人通常也不缺租下整條船的銀兩,與其到人群中擁擠,不如單獨包下一艘船,安然度海。
這便是此人說話放肆,不怕得罪人的底氣。
黃昏時分,船身晃了一下,海浪拍打著船隻側面的木壁,發出粘稠而濃厚的敲擊聲。
樂小義仰頭看了眼陰鬱的天色,感覺今天天氣不好,夜裡有可能會下雨。
她從漆黑的角落起身,打算找個機會鑽進船艙。
方才說話那幾個人相互倚靠著,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樂小義腳尚未邁出貨箱投下的陰影,異樣的直覺止了她的腳步,隨即,她好像聽到一聲弓弦的脆響,這些微聲音在喧鬧的船上極不明顯,幾乎無人覺察。
如非前陣子聽過類似的聲響,樂小義也難以在喧囂中捕捉這點異常。
下一瞬,箭矢破空,須臾穿越數十丈的空間,噗一聲響,沒入方才提及青帝之人心口,其人來不及反應,僅僅從熟睡中驚醒,驀地瞪大了眼睛。
與他同行之人也沒看清箭矢從何處而來,但這一支冷箭已然震裂了他的心脈。
驚亂驟起,血濺三尺,當場殞命。
周遭之人都目睹了這一幕,紛紛四顧,妄圖找到出箭之人,然而除了騷亂的人群,無人能從中找到行兇之人。
樂小義的視線盯著方才冷箭來襲的方向,心中默默記下那一瞬間氣息波動產生的跡象,隨即便收回目光,身子往後又縮了一點,牢牢躲在黑暗中,沒再試圖進船艙。
船上舵手很快趕來,這是天聖官府的船隻,船長亦有不俗修為在身,上前問了周圍人幾句,沒有得到有用的線索。
他對這種情形早已見怪不怪,便直接推定為仇殺,叫人上來處理了屍體,一把火燒成灰,骨灰沒人帶走,便揚入海中。
看熱鬧的人群也很快適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沒人將此事放在心上,便是先前與之說話的那幾個人,也沒真把這場襲殺當做一回事。
他們並非沒有想過會不會因為先前那一句話,可先前那人說話之時,周圍並無可疑的人活動,他們一直待在一處,無人通風,想來應該沒被人聽見。
是仇殺無疑了。
樂小義冷眼看著這一幕,注意力卻自周遭逡巡,沒能發現那絲淡淡的氣息,想必此人已然很好地躲藏起來。
天色越來越暗,樂小義靠坐於貨箱縫隙間,不多時便下起雨來,雨水嘩啦啦淅瀝瀝沖刷著甲板,先前留下的血跡很快暈開,然後被雨水沖走,只在木板縫隙之間留有一點殘餘的痕跡。
大雨傾盆,風蕭蕭,水滔滔,一望無際的海面起伏不定,波濤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