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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小義的眼淚穿透她的指尖落下來。
她眼裡的悲傷深邃如海,深深地凝望著樂小義的眉眼,哀戚地笑了起來:「你看,連我的手也碰不到你。」
樂小義垂下眼眸,君瀾劍就在她視野不遠處。
周圍漆黑一片,她的心也仿佛沉進黑暗中,被四面八方洶湧而來的壓力擠得喘不動氣。
「我不信。」樂小義聲音響起,女人替她拂淚的動作一頓。
樂小義掌心攥了一把黑泥,沁涼的感覺讓她的激盪的心緒漸漸平息。
「我不相信你說的話。」她抬起頭來,直直看著眼前這張與姬玉泫一模一樣的臉,神態堅定,「她是小泫,你才是那個想奪舍她卻沒有成功的老妖怪!」
女人心神一震,露出不可置信的哀慟眼神:「你……仍不信我?」
樂小義倒了一口氣,右手壓著思泫劍劍柄站起來:「你說她天賦異常,修煉速度太快不合常理,可你一個落難於此的魂魄,如何竟能操縱君瀾劍?」
「你說你十一年前被強行剝落,受困於此,你的魂魄和身軀分隔兩地十一年,怎麼可能與她有一模一樣的容貌?唯一的解釋是,你看見她了,所以模仿她來騙我!」
「如果她真是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她怎麼可能因為害怕連累我,一個人躲在房樑上偷偷流淚?」
「我不知道十一年前的變故究竟是怎麼回事,可你的心太狠了,小泫她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不肯放過她?!」
樂小義怒目圓睜,握著劍柄的手因劇烈的憤怒在發顫。
女人臉上的神情有片刻呆滯,而後臉色由白轉灰,衰敗的絕望爬上她的臉龐。
她退了兩步,神態悽愴,看向樂小義的目光悲慟又失望。
樂小義心口猛地揪緊,可她沒有改變自己的決意,抽劍出鞘,劍尖直指女人的魂魄。
以她的實力,若真動手,恐怕下一瞬她就會死在這裡,可她仍決絕地堅守心防和底線。
女人看著樂小義手中銳利的劍鋒,熟悉的寒鐵劍,劍脊側邊暗刻著她的名字。
樂小義明明沒有將她遺忘,可她從她眼睛裡,只能看見漠然與疏離。
她雙肩垂落,哀戚地笑了。
「事已至此,你信不信我,已經沒關係了。」她笑著說出這句話,可樂小義心裡卻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她抓緊劍柄,聽女人繼續道,「你不是想知道十一年前發生的事嗎?別著急,所有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女人沒理會樂小義的冷漠和抗拒,繼續說下去:「他們將地方選在這裡,是因為君瀾劍在此地自成劍陣。」
「逾嵐山的術士應姬千城所託,借了劍陣的勢,在地底搭建了一座更加強大的禁陣,以此吸納君瀾劍的力量蘊養我的神魂,讓我不能離開,卻也不會死。」
「我的魂魄吸收君瀾劍的力量漸漸成長,變成如今的模樣,所以我和君瀾劍之間,有一層隱晦的聯繫,君瀾劍是靈物,我不能真正操縱它,但它偶爾會回應我的請求。」
「小義,我以為你會不一樣,不會像姬千城那樣眼裡只有玄天宮的利益,我以為你會相信我,那樣我們就可以一起離開這裡。」
女人一揮手,君瀾劍懸浮於空,來到她面前。
樂小義看著那柄氣勢內斂的暗金色寶劍,心裡沒由來打了個突。
「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女人目光誠摯清澈,樂小義看不出任何違和與功利,「這是連機關算盡的姬千城都沒預料到的事情。」
樂小義屏氣斂息,不作回應。
女人不惱,眼裡的笑意哀戚受傷,她閉上眼,平復了情緒,這才開口:「你的爹爹樂君皓,他的魂魄,就在這把君瀾劍里,他還沒有徹底死去。」
仿佛一柄重錘迎面砸在腦門上,樂小義瞳孔一縮,腿腳發軟,險些站立不穩,眼前陣陣發昏。
女人的聲音依舊柔軟,溫溫柔柔地告訴她,樂君皓死去的真相。
「尉遲氏、左氏兩家人馬追殺他到這片樹林,樂君皓以一敵五,終不能敵,為了不讓這些人拿走君瀾劍,他自爆肉身,藏魂魄於君瀾劍內,御劍埋入地底,這林中劍陣並非自然形成,而是樂君皓所設。」
「那一場自爆威力可怖,將方圓百丈的叢林夷為平地,尉遲氏和左氏追殺他的人手也埋骨於此,所以你看,這劍陣之上的土地,沒有樹木生長,只有一片亂石嶙峋的焦土。」
「若說這世上自樂君皓後,還有一人能拿得動君瀾劍,就只有你,樂小義。」
因為你是樂君皓的女兒。
「這禁陣既是依附於君瀾劍所成,那麼除了經印玄後人之手外,還有一種破陣之法,激活君瀾劍自身的力量,以破禁陣。」
女人話音落下,君瀾劍落在樂小義腳邊。
暗金色的劍身,劍脊上密布荊棘盤曲的花紋,在黑暗中泛著森冷的寒芒。
只要她伸手過去,握住劍柄,就能判斷女人所說的話,是真是假。
可她看著腳邊這把劍,卻不敢伸手去碰。
甚至,她因恐懼而怯懦,目光渙散地朝後退了一步。
別逼我。
樂小義好不容易堅定的心防再一次搖搖欲墜,內心的彷徨和掙扎從她的眼睛裡流露出來,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孰真孰假?孰善孰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