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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風晦暗的雙眼亮起一道精芒,隨即掃袖拂去那一道初具雛形的劍氣,讚賞而欣慰地點頭:「不錯,區區半月又有精進,你悟性極佳,在同齡人中堪稱翹楚,的確是個練劍的好苗子。」
樂小義被誇得臉紅,從小到大,也只有姬千城會像這樣,以長輩的慈愛口吻讚賞她在修煉上的天賦。
她很久沒有聽見這樣的話語,以至於眼眶不由自主地濕潤了。
以前她因傷滯留於樾清居外院做雜役時,時常會想,她努力修煉是為了有朝一日能保護姬玉泫,所以就算得不到別人的認可,只要她問心無愧,就能一往無前。
她也的確在這樣堅定的信念支撐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哪怕看不到半點希望,仍然努力奮進,不敢停歇。
但此時她忽然明白,原來那只是她不甘平庸卻也無法接受現實的困獸猶鬥,她想找到姬玉泫,只有提高修為這一條出路,所以她不敢放棄,可事實上,她內心深處也渴望得到別人的認同。
她與姬玉泫重逢,初時處處順從,不敢違逆姬玉泫的任何要求,故步自封,究其根因,也少不得有她因自身修為低微,與姬玉泫差距太大而產生自卑之心的原因在內。
她身世飄零,卻有一身藏而不顯的傲骨,與不輸於任何天之驕子的自尊心。
樂小義鼻頭泛酸,情緒來得突然,她猛地垂首,不想讓柳清風看見她臉上突然浮現的脆弱,啞著聲道:「謝師尊。」
柳清風轉頭看向窗外,給了樂小義偷偷擦乾眼淚整理情緒的機會,待樂小義重新抬首,柳清風忽然話鋒一轉:「雖然你天資出眾,但因傷耽擱了不少時間,所以需比常人更加努力,萬不可有懈怠之心。」
樂小義感念於柳清風的體貼,心裡一暖,順從道:「是,弟子記下了。」
其實,樂小義二十三歲有體元境七層修為,在劍神宗眾多外門弟子之中,雖然不算出眾,但也處於中上游的水平,可若讓人知曉她一個月內從氣元境十二層跨升至體元境七層,恐怕她的名字一夜之間就能傳遍大江南北。
修為越高的人越不會咋咋呼呼,像柳清風軒和之流,見過不少因傷重緣故卡在瓶頸許多年,後來又巧遇機緣一步登天的修士,對樂小義的遭遇自然見怪不怪了。
那些喜歡七嘴八舌討論別人閒話的人大都自己修為平平,或為末流,揣著些陰暗的心思,刻意去戳別人的痛處,好像這樣就能顯得高人一等似的,也仿佛自己的平庸落於旁人之口時能不那麼難堪。
好在知曉樂小義真實修為的人並不多,也沒有人閒著無事去查她一個無名小卒,修為越高提升越難,以後進境自然而然慢下來,也就沒有人會對她暴漲的修為產生懷疑之心了。
柳清風告訴樂小義,提升劍氣威力的關鍵不僅僅是修為的高低,還有意念之力,注意力越集中,施展招式時越專注,心無旁騖,其招式威力與其如臂指使的掌控之力自然而然會有長足提升。
樂小義於是詢問提升意念之力的法門,柳清風道:「此非一朝一夕之功,你每日晨間至少打坐冥想兩個時辰,時日久了,自然能體會其中妙處。」樂小義虛心受教。
柳清風又讓她去院子裡練劍,樂小義挑了一套基礎連招,招式爛熟於心,她練得得心應手。
舞罷,樂小義抱劍而立,等候柳清風指點。
卻見柳清風面色嚴肅,眉心微微隆起一個「川」字。
樂小義心裡一咯噔,回想方才所行劍招,暗道,難道是她哪個招式不准?
柳清風搖了搖頭,嘆道:「可以看出你的劍練了很久,一招一式都非常精準,以前練劍之時是不是時時注意糾正招式的姿態動作,追求每個招式的准和穩都練到極致?」
這一番點評出乎樂小義的意料,她愣了愣,方道:「是,這樣做不對麼?」
回應她的是一聲冷哼:「錯!大錯特錯!」
樂小義微張著嘴,眼神有些無措。
柳清風沒有解釋究竟哪裡錯,而是抽出玄鐵劍,將樂小義方才舞的那套劍法重新走了一遍。
同樣的招式,沒動用體內真氣,但那劍在柳清風手中仿佛活了過來,多了一種樂小義無法言明的,玄而又玄的東西。
樂小義站在一旁,不錯眼地認真觀摩,心裡隱約覺得這種玄乎的感覺似曾相識。
最後一劍刺出,柳清風問她:「你我之劍,有何不同?」
樂小義腦中靈光一現。
她想起來在江州時,曾有幸一觀姬玉泫與陰兵帥動手,那時候姬玉泫的劍招與此時柳清風所舞之劍有同樣的感覺,她凝眉深思,找到一個合適的形容:
勢。
樂小義將自己的發現如實告訴柳清風。
「勢。」柳清風重複一遍她提到的這個字,唇角露出不明顯的笑容來,點頭讚嘆道,「的確是很切合的形容,那你可知,為何我舞劍有勢,而你則無?」
樂小義面露尷尬,心道:難道不是因為我修為低微,劍法不夠熟練所致。
柳清風眼神多毒辣,樂小義一垂眸,他就明白了這小弟子心裡偷偷不滿呢。
柳清風嚴肅的臉色鬆動一些,但語氣卻格外嚴厲:「不要動不動就以修為不足為自己開脫,雖然你的修為的確落下一些,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以你的天賦和悟性,不該是這個水平,你應該找找自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