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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眩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虛妄的景象浮現於眼前。
昏暗的石窟,赤紅的熔爐,以及在黑暗中,被惡鬼鉗制的一抹白衣。
姬玉泫猛地咬破舌尖,舌苔嘗到鐵鏽的味道,她的意識才稍稍清醒一些。
哄鬧聲終於灌進她的耳朵。
除此之外,還有由遠及近的轟鳴之聲,和問劍台上賓客驚疑不定的私語。
這場戲,終於開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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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尉遲弘義聽著後山傳來的響動,臉一沉,責問身後的長老。
跟在尉遲弘義身側的白眉長老躬身:「煊啟與道生二位長老已經前去處理,還請宗主寬心。」
尉遲弘義收回目光,示意問劍台上賓客稍安勿躁,拍賣繼續。
喧聲稍小一些,這時,首位上白袍老者忽然站起身,賓客們不約而同地看過去。
白袍老者身份尊貴,尉遲弘義不敢怠慢,忙傾身抱拳:「淨華尊者,可有見教?」
「尉遲宗主。」被喚作淨華的老者拂了拂衣袖,背手對尉遲弘義道,「老夫此番路過貴宗,本意是尋訪故友,對貴宗五品重寶並無覬覦之心,老夫在場,小輩多有拘謹,尉遲宗主不若告知老夫前宗主閻雲清之所在,老夫去與故友敘舊,便不在此惹諸位不自在。」
尉遲弘義瞳孔一縮,冷汗霎時便冒了出來,他面上維繫著平和的笑容,從容應道:「承蒙淨華尊者記掛,可惜尊師正在後山閉關,值突破關口,恐怕難與前輩相見。」
「原來如此,既無從相見,老夫便不打擾了。」淨華身側兩名白衣晚輩也站起來。
尉遲弘義喉頭動了動,雖不滿於淨華擺架子提前退場,但他保持著謙恭的姿態送客,此人走了有益無害。
他微微躬身,吩咐台下丹元境長老:「送尊者下山。」
長老領命,正待前邊領路,忽有一道低啞卻清晰的聲音響起:「淨華尊者且留步!」
淨華腳步一頓,回頭朝出聲之人看去。
人群中騷動起來,一道身影從靠近邊緣的位置朝當中的問劍台走去,此人身上氣息厚重,令人不由自主生出敬畏之心。
四周不明所以的看客紛紛下意識地讓開一些,讓此人暴露在眾人視野之間。
台下議論紛紛,台上幾人也看向此人,七位溯源境長老神色各異,尉遲弘義眯了眯眼。
其人臉上戴著半塊金屬面具,長發簡單束在腦後,背上一隻封印起來的劍匣,看起來疏狂不羈,許多老一輩的人視線落在他臉上,覺著有些眼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其人朝淨華躬身行禮,當著淨華尊者的面將臉上半塊面具摘下來:「尊者,一千七百年前,雲海會晤,晚輩曾有幸得尊者指點,不知尊者可還記得?」
「雲海會晤……」淨華目露深思之色。
雲海會晤,千年一次,道衍名錄上百家神宗會首,淨華也是在這場會晤中與閻雲清有過一面之緣。
彼時,閻雲清身側的確有一小輩隨行,名叫……
淨華神情有些意外:「你是……祁劍心?」
此言一出,舉座譁然。
祁劍心?怎麼會是祁劍心?
此人不是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嗎?
很快,又有更多的人認出了那張臉。
儘管二十餘年過去,祁劍心氣質大不同於以往,但還是有不少人記得他。
喧譁聲小了,但抽氣聲卻此起彼伏地響起來。
二十七年前的變故雖然事後被壓了消息,但各宗各派高層都多多少少都聽說過一些風聲,本該死去的人突然出現,觀其貌,這些年怕是過得坎坷。
作為尉遲弘義的同門師兄,不僅沒有提前通傳,還當眾攔下淨華尊者以證身份,恐怕來者不善。
有心人暗地裡已開始互使眼色,今次劍神宗的鑄劍大典,多半有一場好戲看。
「承蒙前輩還記得晚輩。」祁劍心嘴角勾起一抹笑,可他右眼已廢,臉側貫穿右眼的傷痕讓他看起來猙獰可怖。
與淨華見禮之後,祁劍心轉頭看向台上勉強維繫得體微笑,事實上眼神已浮現凶光的尉遲弘義,高聲問道:「敢問我的好師弟,尊師究竟是在閉關不能會客,還是……」
祁劍心冷笑,抬高聲音的同時話鋒急轉直下:「被囚在後山,不得與人相見?!」
這一聲喝問宛如平地驚雷,轟隆炸響,被渾厚的內力裹著,遠遠傳開,問劍台上每一個人都能聽清。
小宗小派的人勃然色變,誠惶誠恐地低下頭,唯怕大能動手,殃及池魚。
淨華也白眉一蹙,目露疑惑地轉頭望向尉遲弘義。
更多的人卻以看戲的心態將場地讓開,沒一會兒,祁劍心身側數丈方圓內,已無閒雜之人。
祁劍心與尉遲弘義隔空相望。
尉遲弘義靜默須臾,忽而哈哈大笑,笑夠之後,臉色又倏然一冷:「當初尊師就囑咐我提防手足,可憐我一直不肯相信大師兄會因不服三師弟得傳君瀾劍與之內鬥,沒想到,到底是被尊師說准了。」
「尊師他老人家在一直在後山閉關修煉,大師兄部分青紅皂白興師問罪,真是其心可誅!」尉遲弘義一身浩然正氣,怒目控訴,「正好,我也有一事不明,敢問,被三師弟帶走的君瀾劍怎會在大師兄手中?!」
君瀾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