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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我們的需求有了一個船無法完成的前提:就是這個需求不能是船完成的,否則在我們看來,一切都是陷阱。」
「咕——」
動腦會消耗能量,容逸有了合理的猜測,也更餓了。
「那怎麼辦?」羅畫月抱著膝蓋抵在空空如也的胃部前後搖晃,焦慮地說:「我們可以趁不是飯點的時候,避開人群,溜進餐廳偷點吃的嗎?」
容逸正在思考這樣做的可行性,忽然聽見老人滄桑冷靜的警告:
「我勸你們不要。」
容逸循聲望去,發現船舷上不知何時高坐著一位乾瘦的老者。
和泳池派對上衣著鮮亮時髦的人們不一樣,他穿著破爛髒污到看不出顏色的布片兒,頭上戴一頂破爛草帽,手中的魚竿兒就是用不知從哪兒拿的鐵棍和衣服上拆下的棉線粗陋製成。
就是這樣一位比他們三個不快樂乞丐還像乞丐的老人,在歡樂氣氛的烘托下,竟憑空生出一股「眾人皆醉我獨醒」的仙氣兒。
張海洋低聲疑惑:「我靠,哪兒冒出來的『高人』?」
容逸吃過被副本誘惑的虧,對莫名出現的人和事都非常警惕,她站起身,禮貌地上前詢問:「冒昧問一句,您進入遊戲,是為了怎樣的願望?」
這是個只有玩家才能答上來的問題。
老人從草帽下斜乜她一眼,鬆弛耷拉的眼皮底下,一雙黑眸亮的驚人,啞著嗓子低笑:
「我沒看走眼,兩輪玩家了,終於有那麼一兩個腦子清醒的。」
這話信息量極大,容逸像漫漫長夜中看到了曙光,心跳加速。她撫住胸口,依然保持著警惕:「請您先回答我的問題。」
老人眼神忽然一凜,枯瘦的胳膊用力將魚竿提起——
一尾如彩虹般的海魚拖曳著晶瑩的水珠,被拉出水面!
張海洋看見那鮮艷燦爛的魚皮就挪不開眼了:「我的天!這是,這是什麼魚?副本獨有物種嗎?老師傅你等等我要拍個照——」
哪知道老人下手如飛,熟練地把魚在船舷敲死,從靴子裡摸出一片鋒利金屬片,開膛破肚,去皮抽骨,毫不吝惜地將內臟骨皮全部如果扔回海里,只留下兩瓣青灰色的魚肉。
「在這裡,別盯著花里胡哨的東西看。」老人把魚肉切成小塊,收進腰間布袋裡,拿一塊出來掛魚鉤上,拋鉤下釣。
「關於你的問題。」老人慢悠悠道:「我的願望是消除天下間所有的癌症。」
容逸聞言一愣:「……這不可能……」
「我當然知道不可能。」老人啞聲說:「但是老太婆走後,我太想太想,讓所有該死的癌症都從這個世界上絕跡了!」
「沒想到啊,一大把年紀了,還招來這麼個倒霉玩意兒。」
不知道是老人釣技高杆,還是這片海域傻魚多,說話間,他便又釣起一條更大的彩虹魚,如法炮製,收拾成青灰的魚肉,繼續掛餌,下鉤。
「現在輪到你們了。」老人說。
張海洋茫然:「輪到我們什麼?」
容逸明白過來:「輪到我們自證,是玩家,不是NPC。」
羅畫月盯著老人鼓囊囊的魚口袋,口水都要流下來了,趕忙舉手:「我先!我的願望是考上Z央美院!」
張海洋說:「我想博士畢業。」
見容逸久久沒說話,老人耷拉著眼皮斜乜她一眼,出口自嘲:「呵,我等了太久,這船弄出個頭腦清醒的『玩家』讓我開心一下,倒也不是不可能。」
「不不不,您誤會了。」容逸擺擺手:「我不說話,是因為我——不是因為願望進遊戲的。」
張海洋和羅畫月瞪大了眼睛:「容姐?真的假的?!」
「那你怎麼會進來的啊!系統bug嗎?」
容逸聳聳肩:「可能真的是……系統BUG吧。」想了想,她又補充:「也不是完全沒有願望——我唯一可以算的上是願望的,就是想和網戀男友奔現。」
眾人:……
容逸難得地不好意思了:「哈,見笑,這事兒確實犯不著動用這麼大陣仗。但我也就這件事,能和『願望』靠個邊了。」
老人似乎對她感興趣了一些,把魚竿架在船舷上,以對老人來說過於輕盈的身法從近一米多高的船舷上躍下,背著手,微微佝僂著乾瘦的脊背,繞著容逸看了一圈:
「哦……哦……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
容逸忙問:「您知道我為什麼會進入遊戲?」
「這個倒不知道。」老人搖搖頭:「但我猜,你是你們中第一個清醒的吧?」
容逸點頭:「我清醒過來純屬巧合,因為和別人專屬的『偶像』NPC對話所以……」
老人嗬嗬嗬地笑了:「這船上多少玩家,多少NPC,不小心和其他NPC對話的又豈止你一個。」
「但是你——」他皮膚皺起,枯枝般的手指的點點容逸:「你並不依賴於遊戲幫你實現願望,所以遊戲對你只能限於表層的精神迷惑,無法像其他玩家一樣,讓遊戲針對他們的具體願望,給出一對一的深度誘-惑。」
「你是最容易清醒的。」
羅畫月說:「可是我也清醒過來了呀。」
老人笑著搖頭:「但是你很容易再次沉迷,而且沉迷的更深。」
「就像是吸DU。理智上你知道那是錯誤的,但身體的感知就是快樂,無與倫比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