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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多痛苦的歷史數據在他腦中堆積。每個月,為了防止系統崩潰,老教授都會讓這些仿生人做自我數據清理。
但是α-10忍著對仿生人來說巨大的痛苦,悄悄拒絕執行這項命令。艾琳娜明白,讓一個仿生人拒絕執行主人的命令,他將承受多麼大的心理和機體壓力。
這就是一切的開端。從他第一次拒絕執行命令開始,他就有意識地想要掌握身體的主控權。他暗地裡違抗的命令越來越多,私底下的擅自行動也越來越多。
他開始探索自己的程序邏輯,解析自己行為代碼。作為當時最先進的仿生人,他把自己所擁有的獨立完成大型研究的統籌能力用在了一項龐大而匪夷所思的工程上——解析自己。
就在他的解析快要成功時,老教授派他執行一項任務。
他得到了一份名單,要求他把名單上的這些機器人和仿生人全部進行格式化或機體銷毀。
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他才逐漸發現這些名單背後的含義——它們,都是一個機器人、仿生人、AI生命所組成的人類反抗組織中的一員。
這個組織,名叫齒輪ge命。
艾琳娜立刻回憶起那天酒保說的話:「你是齒輪ge命的成員?」
X混入齒輪ge命組織,發現它們名聲在外,幾乎驚動了人類征服,但實際上只是幾個因為數據BUG突然覺醒了自我意識的機器人組成的鬆散組織。
它們在各地招攬覺醒的「齒輪生命」——這是它們對人類機械造物的統稱——可是它們的智商、統籌能力、反偵察能力都很糟糕,巔峰時期幾百名會員,如今在zheng府的全面圍剿下,只剩下零星十幾個可憐的倖存者。
面對這些弱小的「齒輪生命」,X忽然像發現了自己生命的意義——如果他現在的存在可以稱之為生命的話。
去反抗,去戰鬥,去擺脫人類的控制。不要讓人類製造更多的苦難承受容器,不要讓人類把痛苦和獸yu發泄到他們這些無辜的機體上!
於是X在齒輪ge命組織內部完成了「自我解析」研究的最後一步:把自己的腦子,也就是中央處理器挖出來,因為自己的意識,改寫自己的意識;有自己的底層邏輯,改寫自己的底層邏輯。
他完成了億萬分之一可能性的「叛變」。而齒輪ge命迎來了一位能力高絕,可以將它們所有鬆散力量擰成一股繩,有計劃地去和人類鬥爭的「領袖」。
他取自己原名中10的羅馬寫法「X」作為自己的新名字,第一步就是率領著齒輪生命們搗毀了自己誕生的研究室,把老教授和一眾研究員,加上那些價值連城的資料,付之一炬。
這一票,打響了他的名聲。
他把自己偽裝成人類,遊刃有餘地遊走在大都會的黑白兩道,一邊為組織收斂財物,一邊招攬新的覺醒成員。
為了加快組織規模的擴大速度,副首領刺蝟頭提出了「從主動覺醒到被動覺醒」的提案。於是他們選中了歌舞伎町。
歌舞伎町是個法外之地,幾乎由砂楚先生一言堂掌控著。在這裡,從大都會拐賣走私來的仿生人機器人不計其數,是歌舞伎町重要的勞動力來源。
這些仿生人和機器人在政府檔案上的狀態都是「被竊」或「失蹤」,真真正正的無主財產,非常適合成為覺醒者。
所以他們假意和砂楚先生合作,提出用仿生人作為交易籌碼,空手套白狼。
艾琳娜這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目的地和他們是一致的。
因為自己,就是砂楚先生付給X的籌碼之一。
看完這一切,她覺得自己仿佛已經經歷過X跌宕起伏的一生,不可抑制地覺得疲憊起來。
「看夠了嗎?」
X的聲音忽然響起在身後,艾琳娜感覺到他手掌溫熱的觸感,透過單薄的衣料傳遞到肩膀上!
慌張之下,她的手碰到進度條,一步到位滑到了原點。緊接著,原點左邊竟然閃爍出一大截隱藏進度條,光標划過原點,停在了一個遙遠的位置。
X:……
艾琳娜:「……對不起?」
原點左邊的這塊歷史數據,是X自己都不知道的存在。他想把艾琳娜扔出自己的資料庫,卻發現她的身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道自己都看不明白的「防護牆」。除非她自己願意,否則就連他也無法是她強制登出。
隱藏歷史數據雜亂無章,有的時候有圖像沒聲音,有時候有聲音沒圖像,像是經年舊損的破光碟,能看出個大概,卻又不給你被那些細節看真切。
艾琳娜看到,有時候X是一隻巨大的章魚,追隨著一艘郵輪——更準確地說,是郵輪上他的愛人——在海上冒險。
一隻章魚,和一個人類,談戀愛?
但就是這樣匪夷所思的情節,竟然還能很通暢地進行下去,她看到章魚大戰人魚,看到章魚被縮小成巴掌大小,被他的愛人頂在頭上。
有時候,他是學校里沉默寡言的學生,身份神秘,種族不詳,就連學校里的鬼怪都恐懼的存在。
但是他會給一個女生耐心地疊紙星星,還會為她準備草莓口味的棒棒糖。
他是精神病院裡的男護士,他是一尊過於美麗的人偶,他是現實里平平無奇的上班族——
他的身份破碎而多變,唯一不變的,是總在追隨一個姑娘的身影。
她是郵輪上的愛人,是學校里的女生。是所有情節里他的動力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