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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荒廢了百年,殿裡伺候的侍女都走了。
魔本就自由散漫,管著自己的主子走了,她們自然也不會傻愣愣地守在這。
渚幽雖不喜與人接觸,可身邊沒個說話的,還有些不習慣。
閉關前,她殿裡那數十個小魔可都機靈得很,說話又好聽,整日嘰嘰喳喳的,連她一根頭髮絲都能誇起來,只要是她們看得見的,就沒有夸不動的。
她睜了眼,先是望向大殿上方那鮫紗垂珠吊頂,在確認雙目仍能視物之後,才伸手去撈那顆被她擱在了錦緞軟枕上的龍蛋。
外頭窸窸窣窣的,也不知是誰在倒騰什麼東西。
料想不是撼竹,這丫頭估計還在外打探消息,沒這精力在大殿門口折騰。
渚幽皺著眉頭按了按眉心,懷裡的龍蛋冰涼一片,還梆硬得很,比石頭還像石頭。
殿門外忽地有人柔聲細語地喊了一聲,「大人閉關百年,我光在殿門外站著都能感受到滔天的靈力了,可真不愧是咱們大人啊!」
這話說得就很假,她身上的靈氣都被這龍蛋吞了大半了,還滔天呢。
雖然假,但渚幽確實愛聽,她一聽這聲音就知道來的是誰了。
是只入了魔的荷花妖,本該高潔的荷花偏偏入了魔,也著實有趣。
那荷花妖名喚紅蕖,本體紅而嬌,扎進水裡的時候還挺好看。未入魔時,曾與一落水書生相戀,可惜那書生忘恩負義,中舉後生怕被人知曉他同一妖怪歡好過,硬生生折了她的杆,撕了她的花瓣,還堆在一塊用一把火焚了個遍。
於是,尚留得一命的荷花妖就這麼入魔了。
渚幽手一抬,緊合的殿門頓時開了。
外邊漆黑一片,看不見炎日,也望不到月光,裹挾著黃沙的風肆無忌憚地刮進了殿裡,蒙在了堆了滿地的妖兵魔器上。
穿了一身艷紅長裙的荷花妖纖細得像是會被風颳跑般,身後拖著一個麻布袋,裡邊也不知裝了什麼,看著沉甸甸的。
門一開,紅蕖便拖著那麻布袋吃力地往前走了幾步,她朝大殿裡望了一眼,眼一抬便看見那位正閒倚在軟榻上。
渚幽漫不經心地掀了一下眼皮,目光落在她拖著的那個麻布袋上。
麻布袋裡的撞在一塊悶聲響著,像是裝了一口袋石頭,裡邊似乎有些靈氣,似乎是靈石。
她怎麼也沒想到,回來後收到的第一份禮,竟是石頭,簡直荒唐。
紅蕖拖著麻布袋進了殿門,還沒來得及先夸一番,就聽見渚幽問:「帶了什麼。」
「是靈石。」紅蕖連忙打開了緊束的麻布袋口,還將袋裡的東西都抖了出來。
一塊塊大小不一,就連色澤也有所區別,有些塊白得晶瑩剔透,有些卻偏渾,確實是靈石。
「我要這些靈石有何用。」渚幽睨了過去,裝模作樣道。
事實上還挺有用,但小魔們不必知曉。
紅蕖本就長得千嬌百媚的,入了魔之後更甚,一舉一動皆純真得很,卻又帶著點蠱惑的意味。她笑了笑,連忙解釋道:「是三主命我帶來的,說是在尊主這借了靈石,若是尊主回了殿,便將這些靈石帶來還上。」
渚幽心下瞭然,果然是那三個東西拿了她的靈石。
她撫著懷裡的蛋,說道:「你就不會放進芥子中,非得這麼費勁地拖過來?」
紅蕖柔聲說:「三主道,若是放進芥子裡,您定瞧也不會瞧上一眼,多少送來的寶貝一旦進了芥子,就再也見不著光了,還是這麼拖著來好些。」
渚幽微微頷首,手一揮,那袋沉甸甸的靈石頓時撞向了一邊,和那些覆了黃沙的妖兵魔器撞在一塊。
兵器哐當作響,碩大的兵器架險些倒下。
紅蕖被這聲響嚇得縮了一下肩,暗暗揉了揉被麻袋勒出紅痕的手掌。
渚幽摸了一會龍蛋,不得不又把它擱在地上,再這麼下去,她的靈力非得枯竭不可。被吸乾也就算了,若又瞎起來,那還得了。
她不咸不淡地抬了一下眼,「三主借靈石做什麼,他們如今身在何處。」
被問起這事,紅蕖欲言又止,想了想心事重重地去把殿門合上了,然後才道:「聽聞魔主的一魂得以轉世,於是三主便去了人間,也不知這其中有幾分真幾分假。」
渚幽嗤之以鼻,「他們就這麼篤定,魔主轉世會在人間?」
這話問得很,紅蕖著實答不上,想破了頭皮才悶出一句:「魔主的肉身和三魂之一尚還留在魔域,三主道,須將餘下的兩魂也收回來,才能將魔主喚醒。第三主算出,其中一魂所落之地恰是人間。」
第三主便是那荒淫無度還想拉她下水的驚客心,渚幽哂了一下,「就憑她也算得出來?」
紅蕖低著頭,聽著這越發刻薄的話,瑟瑟縮縮地抬了一下眼。
驚客心和這位的恩怨,魔界又有誰會不知道,畢竟驚客心在這殿門外可倒吊了不止一回,其中還有一回是她自願的。
渚幽嘲道:「可即便是那一魂轉世為人,它不曾帶有魔主的記憶,身上又不帶魔氣,這如何好找,還真當自己是神算了?三主此番可太著急了。」
紅蕖壯著膽走上前去,一副柔弱似水的模樣,乖巧地蹲在黑衣魔尊的身側。
渚幽面上波瀾不驚,卻微微往後仰了點,心說這荷花妖忽然靠這麼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