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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她便探探這群魔物有未在上禧城中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離開無淵後,渚幽恰還在原先進去的地方,面前仍是那一長道被冰霜凍住的溝壑。
起先她未想到太多,如今看見這冰川,才知長應用心良苦,刻意在此處留下了一口龍息,好隨時能找到上禧城所在。
一眾妖魔果真躲了起來,如今正在暗處戰戰巍巍看著。
不久前他們才見著了龍鳳交戰,又看見虛空忽被撕開。
此時看見這凰鳥又憑空出現,一眾妖魔觳觫不停,也不知這天怎麼又被撕開了一道漆黑的口子,那口子裡究竟是什麼。
妖魔吸了吸鼻子,嗅不見滔天魔氣,亦聞不見仙氣,一時竟不知這朱凰究竟算是仙,還是魔。
非魔非神,三界裡興許僅只有她。
渚幽將手覆在了這龍息化作的堅冰上,不知怎的,竟想著要不將長應那縷已被捻得不成樣子的發給丟了,再在這鑿塊冰帶走。
可她一想,又覺得有些窘蹙,這怎麼就跟長應的氣息貼著她身一般,就差未將那柔軟的肢體貼過來了。
她唇一抿,猛地收回手,回頭朝躲在暗處的一眾仙魔看去。
這其中,應當沒有觀商手下之人,他手下的魔兵不知被帶到哪兒去了。
渚幽朝那半藏在泥牆後的貓妖勾了勾手指,那貓妖個頭不大,可觀修為已有上百載。
貓妖見她勾了手指頭,怯生生地縮了回去,一會又探頭瞧了一眼。
他回頭瞄了一圈,無一人從暗處走出,百般思索下,小心翼翼地邁出了一步。
「來……」渚幽道。
貓妖走了過去,隔了幾步遠,還側過身一副想跑的樣子。
渚幽輕哂,說道:「怕我?」
「怕……」貓妖很是實誠。
渚幽又道:「這上禧城主事的是誰?」
貓妖那靈動的眼眸一轉,說道:「無人主事,但見香軒的禍鼠娘娘倒是能管上些許雜事。」
「見香軒在哪。」渚幽問道。
貓妖朝遠處一指,恰就是那勾欄院。
渚幽面上無甚表情,只慢騰騰移開了眸光,淡聲道:「帶她來見我,順道將無不知喊來。」
無不知在這上禧城裡的名頭十分響亮,這三字一出,在場就沒人不認識他的。
貓妖愣了一下,卻不知道這位要找無不知幹什麼,無不知可是出了名的壞脾氣,說得準確些,那脾氣其實算不上是壞,倒是挺陰陽怪氣的。他訥訥道:「無不知近段時日一直閉門不出……」
「敲門還用得著教嗎。」渚幽不咸不淡道。
貓妖連忙頷首,「我這就去找禍鼠娘娘和無不知。」他轉身剛邁出一步,瞧見渚幽站在那龍息化成的冰川邊上一動不動,想了想道:「大人要不尋個地方坐坐?」
周遭的妖魔紛紛迴避視線,唯恐這位說要上自己那去坐坐,一個個皆低著頭,悶聲不吭。
「不必……」渚幽將手覆在那寒氣逼人的堅冰上,好似這堅不可摧的冰會被摸化了一般,竟還輕手撫了撫。
貓妖連忙收回目光,一刻也不敢耽擱,誰不知這位當時在魔域裡是何等威風。
雖然未當上什麼第一主、第二主,可即便是那幾位主也要敬著她,哪有誰敢忤逆的。
魔域裡那些謠言,早已傳得上禧城皆知,他許久之前就聽聞這位會燒上好幾鍋沸水,用來煮些個不聽話的魔,還會將魔扔進蛇窟里,抑或是將其懸在大漠上晾成個魔干。
如今這位的修為比先前也不知高上了多少,境界越發深不可測,看著是和顏悅色的,誰知會不會忽然變了臉色,將他們全都殺了呢。
想到先前這位幻出的四翼凰鳥真身,貓妖那步伐便邁得越來越快,好似身後有狗妖在追。
渚幽凌身一起,索性坐在了那冰川上,那涼白一片的冰中,還能看見那些飛檐廊柱的輪廓。
周遭依舊沒有別的妖魔朝她靠近,想來方才那一隻貓妖當真是不怕死的。
她忽然覺得無趣,當時在魔域裡是這般,如今在上禧城亦是這般,她有些念撼竹了,還有先前大殿裡那數十個十分會說話的魔,如今身邊靜淒淒的,連個口齒伶俐的都沒有。
這上禧城裡人倒是不少,只是不知嘴伶不伶俐。這其中有不少妖是從天界貶下來的,將仙骨一抽,仙職一去,身上便連半點仙氣也不存,但仍能化出真身,修為也仍在,便成了妖。
若非她在斬仙台上入了魔,她那兩百年也應當是妖。
渚幽環視了一圈,手緩緩一抬,周遭倒塌的廊柱忽然立起,就連齏粉也一點點拼成了原樣,破碎的磚瓦被靈力一卷,慢騰騰匯在了一塊,倏然間恢復如初。
遍地的狼藉被一掃而空,就連懸在天上被撲滅的花燈也重新亮了起來,燈盞里托著的那一簇火熒熒亮著,在風中緩緩曳動。
躲在暗處瞧見這一幕的妖魔俱是一愣,心道這一位怎麼還替他們將屋舍復原了?
只見渚幽將手一勾,也不知道是要將誰招至面前,一眾妖魔哪敢輕舉妄動,恨不得腳下生根,變成一棵沒有靈智且不能化形的樹。
「我既已替你們將這上禧城保下了,你們何須怕我。」她道。
妖魔面面相覷,他們之所以待在這上禧城,既沒有入妖界,也未入魔域,就是因不想惹是生非,只想保住自己的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