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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靈力……
「大人……」禍鼠怵怵朝井邊看去,心如擂鼓般,哪料到渚幽會忽然出手助了虎妖一把。
這不會是要毀屍滅跡吧?
井裡傳出虎妖的悶哼聲, 他倉皇爬起身,察覺頭頂上似落下了一抹光, 仰頭時便瞧見一簇火如煙縷般慢騰騰降下, 那火光緋紅,比丹朱還要艷。
明明只是小小一簇火,卻將整個井從井口至頂底都照亮了,其中還裹挾著浩瀚靈力。
那靈力炙炎,叫人不敢侵吞,那炎意沾到身上時, 定要被燒成炭。
虎妖被硌了個正著,也不知底下那硬物是什麼,他心陡然一跳,氣息驟滯, 跪在地上用手刨著身下的泥土。
氣息猝然凌亂, 他後背遍生寒意, 冷不丁看見了土裡露出來的一截骨。
那骨頭白森森的, 像是一截……手臂。
虎妖渾身一僵, 指甲縫裡嵌滿了泥,十指顫個不停,久久刨不下去。
井口上傳來渚幽的聲音,渚幽將手搭在了井沿上,語調平平地問:「看清楚了嗎。」
虎妖未應聲,雙目已經通紅一片。
「早看晚看,還不是要看。」渚幽垂眼俯視,只堪堪能看見虎妖的顱頂,她又道:「我予你鳳凰火,不是讓你顧影自憐的。」
虎妖聞聲渾身一僵,鳳凰火?他頓時連頭也不敢抬,難怪方才那威壓鎮得他連腰都直不起,原來竟是朱凰。
他雙目本就悲紅一片,心中忽湧上一個古怪的想法,埋在心底的憤懣一擁而上,將他方才的困惑茫然掩了個遍。
渚幽輕嗤了一聲,「你不必埋怨我,我也不過偶然發現井裡埋了骨,你的妻兒並不是我殺的,你也不是被我奪舍的。」
虎妖肩背俱顫,緊咬的牙關也哆嗦個不停,懸在半空的手還是垂了下去,將埋在沙里的白骨刨了出來。
一大一小,俱在裡面。
虎妖揚聲慟哭,卻不敢伸手去抱住那兩具白骨,生怕將這骨頭給摟碎了。
那哭喊聲從井裡傳出,迴響時似百轉千回。
禍鼠站在邊上,心裡著實不是滋味,這樣的生死離別她已見過不下千回,可依舊是很難看淡。
她琢磨起渚幽神色,而後收斂眸光道:「大人,這虎妖……」
「這虎妖已經無用。」渚幽面色疲乏,似是累了。
「啊……」禍鼠怔了一瞬,又小心翼翼道:「那是要?」
「你還想殺他滅口不成?」渚幽回頭睨她,「這虎妖什麼都不知,是有人借了他的軀殼行事。」
禍鼠垂下頭,心驚膽戰道:「那就任他如此?」
「他命火將熄。」渚幽從井邊離開,未再多看井底那虎妖一眼。
禍鼠怵怵跟上,心下陡然一驚,沒想到這朱凰竟還能看到尋常小妖的命火,她連忙道:「大人,你看我這命火……」
渚幽回頭看她,輕哂道:「將死之人命火微弱,妖亦是如此,你的命應當還長。」
禍鼠鬆了一口氣,但隨即便笑不出來了,她覺察到井底那虎妖的氣息忽地弱了下去,好似當真要死了。
「他自絕了……」渚幽未頓足,徑直走出了這宅子。
井底的虎妖當真死了,因他發覺,妻兒皆是被他殺,此舉……雖非他意。
觀商依舊未曾露面,渚幽出了宅門,將那塊染了古魔血的帕子從芥子裡取了出來,捻出了一縷仍未消散的氣息,施下了搜魂術。
只可惜即便這術法能追尋到觀商的氣息,她也未必能將這魔逮住,畢竟在上禧城裡來去自如的是觀商,而不是她。
無淵的邊境究竟能抵到何處,她依舊無從得知,想來先前她所能瞧見的,大抵只是其中一隅,這觀商的去向到底還是太難琢磨了。
待走遠後,禍鼠才想起方才未來得及說的事,連忙道:「大人,方才我回見香軒時,見一狐妖略有古怪,正想將她擒住的時候,她忽地冒出魔氣,隨後周身軀殼化作了黃土。」
「我已知曉……」渚幽淡聲道。
「可是那位現身了?」禍鼠怵怵問。
渚幽搖頭,「並非是他,不過是他手下的魔,他們想從你口中套話,幸而你還算機靈。」
禍鼠嫣然一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金步搖。
「那狐妖被懾了神志,又被魔氣蝕成了塵土,那魔隨即借無淵遁逃。」
渚幽慢聲說,「可惜他走得太快,我的靈力未能將其攔下。」
禍鼠琢磨了一陣,「那為何不能效仿此法追上前去?」
渚幽頓足睨她,「追一次便要折去一條命,你的見香軒有多少命能折?」
禍鼠一時無言。
「一條命便是一業障,我已替觀商背負萬千,當真背不動了。」渚幽輕呵了一聲,「他如今倒是逍遙自在。」
禍鼠縮了縮脖子,心道她身上業障也不少,但離萬千差得還有十萬八千里。
她眼眸一轉,又道:「上回您要我帶回見香軒的那小孔雀已經醒了。」
「哭了麼……」渚幽揶揄道。
禍鼠一愣,「是哭了,看模樣有點兒慘,只是不知大人為何要我捎去一封無字的信?」
「看來哭得還不夠慘。」渚幽目露失望。
禍鼠更是不解,心道該哭成什麼樣才叫慘。
翌日,上禧城抵至妖界,好似飛石一般,直截撞破了妖族的禁制,五色彩光迸濺,那禁制頃刻間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