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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還想嚇唬誰,不過還挺有意思。」渚幽抬手在臉前扇了扇,又繼續把雙臂背在了身後,又說:「看見了嗎。」
「看見了,龍氣挺嚇人。」撼竹心有餘悸地說。
渚幽看傻子一樣,「我讓你看柱子上放著的玩意。」
撼竹這才重新打量起那讓她不敢靠近的柱子,只見一顆蛋立在柱子頂上。
不錯,正是一顆蛋,一顆遍布古紋還流光溢彩的蛋。
這蛋還挺大一顆,得兩隻手才能握得住,就像裡邊裝了個小孩兒一樣。
好看的蛋千篇一律,可這樣遍布暗紋的龍蛋卻是萬里挑一。
「原是想來鬧個場的,我過得不如意,也不想讓他們稱心。」渚幽不緊不慢地說著話。
她回頭朝撼竹看去,眼眸微微一彎,竟是笑了,即便是笑得意味不明的。
這笑冷不丁撞進了撼竹的眼裡,見過多少次了,撼竹仍是愣了神。
渚幽微彎的右眼眼梢有著兩指寬的黑色鳳紋,雙目不像尋常鳳族那麼狹長,眼角微尖,眼梢下垂,竟顯得有些無辜。
撼竹被斜了一眼,聽見自家尊主說,「可隱隱中似有什麼在牽引我來到此地,我本以為是我還在上界時結下的因果,沒想到,竟是一顆蛋?」
「尊主要砸了這蛋嗎?」她連忙問。
渚幽笑得十分溫和,壓根不像眾仙嗤之以鼻的魔,她平靜地說:「這麼好的蛋,自然是要帶走了。」
撼竹大驚,「這是龍族的蛋,帶到魔域怕是會出亂子。」
她家尊主就跟唯恐天下不亂般,將素白的手朝圓盤上的龍氣伸去。
「這不正好,百年不見,你倒是膽小了許多。」渚幽不咸不淡地說。
撼竹怔了一瞬,卻不敢阻止。她的命是尊主給的,若不是尊主將她從妖獸口中救下,她怕是連形都化不了,更別提她資質甚差,連法術都要尊主親自教才學會。
剛被救下時,她曾好奇問過尊主出手的緣由,那時渚幽只說:「你長得很像我的一個故人。」
那時她還化不出人形,與其他的孔雀沒什麼兩樣,甚至還更丑上一些,也不知尊主是怎麼從她身上看見故人的影子。
什麼故人,莫非是仙界的故人?撼竹可不願像,她被尊主救後就入了魔,和仙界勢不兩立的魔。此後又過了一段時日,她仍未弄懂究竟是什麼故人,再後來尊主就閉了關。
閉關前,渚幽身子骨並不太好,每隔一段時日便要瞎上幾日,也不知是怎麼傷著的,如今閉關了百年,不知這雙眼好了多少。
撼竹咬著唇,這才回過神來。她抹了一下嘴角那被門上靈紋震出來的血,血都已經半幹了。
石室正中的白玉圓盤落在大陣之中,周圍又環繞著龍氣,她靠近一步便渾身疼痛難忍,可渚幽的手卻穿過了那寒涼的龍氣。
龍氣被觸及的那一刻,騰在半空的鎖鏈忽地嗡鳴,聲音極其刺耳,甚至還如白龍般扭動著。
渚幽未管顧那幾根銀白的鎖鏈,嗤了一聲,揮手撥開龍氣。可在指尖觸及那龍蛋時,她卻皺起了眉。
「尊主!」撼竹心說不好,連忙朝自家尊主奔去,這才剛邁出兩步,卻見渚幽默不作聲地抬手制止了她。
寒冽的龍氣從那顆蛋中震盪開來,渚幽的銀髮陡然揚至半空,發頂如網的墨色瓔珞簌簌作響。
撼竹停下腳步,心裡卻急如火焚,眼睜睜看著那駭人的龍氣將渚幽素白的手背颳得血肉模糊,露出了一截森白的指骨來。
這得多疼。
她可忍不得這痛,若是她的皮肉被削,定會痛得死去活來,可尊主卻偏偏神色不改,甚至還噙著淡然似水的笑。
收斂又平靜,壓根不像什麼孽障滔天的大魔,畢竟她那眉眼一彎、嘴角一扯,看著可太無辜了。
「尊主,你的手……」撼竹顫著聲說。
渚幽回頭睨她,淡定得就像手只是被颳了痧一樣,輕描淡寫道:「比這還疼的,我又不是沒受過。」
撼竹自然知道,她從別人口中多少得知了些自家尊主在上界的遭遇。
大陣驟動,那白玉圓盤咔嚓一聲,地刺一茬一茬地冒出,烈風般的龍氣從圓盤裡旋出,宛如彎刀。
渚幽神色微變,手腕一轉,素白的手自半空緩緩往下沉,硬生生將地刺和龍氣摁了回去。
這陣法複雜,陣里的龍氣充裕且寒冽,能硬生生將大陣扭轉回原形,修為可謂是深不見底。
撼竹吞咽了一下,想到那彎刀一樣的龍氣,還有些後怕。
渚幽微哂,徹底將素白柔軟的掌心覆在了那冰涼的龍蛋上。
好像山巔的積雪,凍得她縮了縮手指。
她皺著眉眨了一下眼,雙目似乎有些不舒服了。
「求尊主讓我來取!」撼竹連忙說。
「別動。」渚幽微微偏過頭,又有些難受地眨了一下眼。
說話間,那蛋還真被她拿了出來,只是石柱上未空著,而是被一顆一模一樣的蛋頂替了。
「那蛋怎麼還在?」撼竹瞅了瞅那白玉龍柱,又看了看自家尊主的手,心痛得像被刀割。
魔界裡這麼護主的,恐怕只有她這麼個半路魔了,半路入的魔,簡稱半路魔。
渚幽捧起那顆蛋,眯著眼細細打量著,手上的血肉飛快地生長並癒合,「那是假的,教你這麼久,怎連這都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