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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息未深入其中,而是忽然結成了冰川。
溝塹邊上的房屋受其牽連,陡然被凍了個嚴嚴實實,好似一個個矮墩墩的冰嶺。
這一隅上禧城便如臨嚴冬,平白結了一壁的冰,那些屋舍橋樑皆凍在裡邊,逼人的寒氣滾滾蔓開,將昏迷不醒的妖魔給凍醒了,他們慌忙爬起身,冷不防摸到了這凍骨的冰,手掌險些失去了知覺。
渚幽見她這般嚴謹倒不意外,反而就還在意料之中,「這溝填上了,你也可以走了。」
玄龍又變作人身,原本那身軀龐大到似能填天,如今卻是瘦條條的。
長應眸光沉沉,眼中似含陰翳,本穿的規規整整的衣裳在從芥子裡出來後變凌亂得不成樣子,就連周身凜冽都減了幾分。
她道「難怪觀商說他有救你的法子,原來,就是此城。」
她話音一頓,轉而道「你若是令觀商三魂而一,不免會受劫,觀商那時因我泯滅,尚未經受界外天雷。
如今你令他復甦,這劫難勢必會落在你的頭上,你可知曉他早就將這一切算計好了?」
渚幽未立即回答,而是捻著那一根纖細的烏髮。她嘴唇微動,傳出心音只令長應一人聽見。
即使觀商那一魂離她再怎麼近,也聽不見她口中吐出的半個音。
「我已在計中,如今落至如此地步,九天並不無辜,而這魔主觀商……也莫想將我擺脫。」
心音很近,好似就在耳畔低吟,長應陡然愣神。
渚幽頭一抬,眼眸略微一彎,她魔骨未被滌盪乾淨,比之任何人更易生執。
可她卻偏偏將那點心思拿捏得很好,好似行在蛛絲之上,不偏不倚。
那一瞬,長應竟覺得,渚幽心中似還有魔念。
渚幽收斂了心音譏諷開口「不就是界外天雷?九天如今過得太安適,觀商歸來倒是能給他們當頭一棒,莫問我為何要如此,我雖復甦了原相,但與九天已不同道。」
長應雖知她是故意這麼說,可還是聽得心泛酸楚。
「九天怕是該整頓一番了。」渚幽慢騰騰開口。
「我會親手整飭。」長應淡聲道。
「無淵之事,我會弄個一清二楚。」渚幽眼皮一掀,未退讓半分,「此城既已被劈離,那我便將其納入我羽翼之下,讓九天莫想派人潛入,來一個,我便驅一個。」
長應深深望了她一眼,「九天之事,我亦會儘快料理。」
渚幽不以為意地頷首,一副分外敷衍的模樣,卻將手裡那根墨發越捻越快,說道「我給你留的念想可要好好收著。」
「自然……」長應心道再怎麼也不會丟了。
渚幽未看她,捻著那根髮絲道「那可是我費盡心思鑿出來,若是心血無緣無故沸了,便進去受受凍。」
長應沉默了好一陣,「它不會無緣無故沸了。」思及你時才會覺滾燙無比。
第83章
上禧城仍在沉降, 好似成了無處依託的島嶼,在這雲端下沉,隨後便四處漂浮著。
一眾妖魔聽不見她們的交談, 但料想定與這上禧城的變故有關。
長應想了想, 翻手將那放置了神化山一隅的芥子取了出來,這芥子在她看來是輕飄飄的,實際上不論周遭的風如何狂烈,都不能將它撼動半分。
她左手籠在芥子之上,好似在拉扯什麼, 竟硬生生從芥子裡拉出了兩縷銀絲來。
那銀絲細細長長, 好像渚幽的銀髮。
可惜不是,若是湊近了看便會發覺, 其上所附銀光是術法所致。
這絲線也並不如髮絲那邊柔軟齊整, 好像是什麼東西捏成的。
她將那兩根銀絲捏成了團,朝渚幽擲了過去,淡聲道:「摸捻我的發了,捻此物吧。」
渚幽手指上還纏著那根細弱的黑髮, 聽見這話連指腹都僵了, 明明在芥子裡想著軀殼的歡愉不算誤道時, 心中連半分窘迫也沒有, 可現下卻忙不迭將手往袖口裡一縮, 眼梢緋紅一片, 似是氣紅的。
見那銀絲被靈力卷過來,她本不屑於去接,可餘光卻斜見那兩根銀絲有些古怪, 不得不抬手捏住, 這一捏, 她才感受了個真切。
這兩根銀絲在掙動著,好似銀蛇般毫無章法地鑽動,只有將手捏在其上時,才感受得到裡邊的蓬勃魔氣。
根本不是什麼銀絲,是長應將法晶里的魂扯出來捏成了絲線。
長應道:「我給你留的這不叫念想,不必日夜想著。」
渚幽忙不迭將那兩根銀絲藏入袖中,不解其意。
「此物若在我手中,當真像我擾你攔你,你想做什麼,去做便是。」長應金目微垂,「反正你總得取回。」
渚幽垂眼笑了一下,先前這龍死命不讓她攢齊這三魂,如今卻是尊她意願,將這兩魂送了回來。
她手指一動,半掩在袖口裡的手慢吞吞伸出,捻著那墨發心跳如雷地說:「若我失魄後將舊事遺忘。」
「那由我領你記起。」長應平靜開口。
渚幽驟然掀起了眼帘,姿態從容懶散,眸光卻是直勾勾的。
「三千年前,可也是你?」領我入了輪迴。
「是我……」長應好似與她心有靈犀,竟聽懂了。
渚幽頷首道:「我明白了,你走吧。」
「那我走了……」長應將芥子收回,淡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