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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應那握著銀髮的五指細細長長,掌心也素白一片,好似玉托銀絲一般。
「關你何事……」渚幽未動唇,用心音道。
「那本是我的,怎就不關我的事了。」長應一板一眼回答,她頓了一下。
「可它到了我手中,自然就成我的了。」渚幽看似漫不經心,實際心底直發堵,恨不得將那根發從芥子裡拿出來,甩到這龍臉上。
「你若是喜歡,我還能給你更多。」長應淡聲道。
「我芥子可裝不下這麼多。」渚幽嗤了一聲。
「原來是在芥子裡。」長應微微頷首。
渚幽頓時說不出話,心道可真是好極了,這龍還會套她的話了。
三隻妖默默無聲地看著那窗欞,半天看不出朵花來。
尤其那水妖,像毯子般軟綿綿地趴在地上,連這窗欞的全貌都看不清楚。
「大人,這窗除了禁制,可是還有別的什麼?」禍鼠字斟句酌地問。
渚幽手一抬,將自己的頭髮從長應的手裡奪了回來,她佯裝氣極朝這龍睨了一眼,卻見長應面不改色地站著,眼中連一絲波瀾也沒有。
不曾想,這龍即便是找回了七魄,也仍是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樣。
長應又變作玄龍的模樣,圈在了她的手腕上,這會倒是老實,盤著一動不動。
渚幽將頭髮撥到了身後,湊近仔細聞了好一陣,「有魔物的氣息。」
她回頭朝三隻妖看去,問道:「這虎妖沒有同誰交好麼,這宅門當真一直緊閉不開?」
「沒有沒有,無人同他往來,千真萬確。」禍鼠道。
渚幽輕嗤了一聲道,「他手下的魔來過這。」
三隻妖聽見這話,恨不得抱作一團。
伏在地上的水妖無可奈何,只能抬手抓住了禍鼠的一角裙擺。「你怎知?」長應將心音傳至渚幽耳邊。
渚幽將衣袂一抖,從芥子裡將那方染血的帕子取了出來。
她兩指小心翼翼地捏著帕沿,正巧能讓纏在她手腕上的長應聞個正著。
那帕子本是月白色的,還用銀線繡了花,如今那銀線繡的蘭花倒像是成了紅梅。
長應嗅了一下,果真聞到了一股古怪的氣味,好似枯枝腐爛一般,混淆著點兒泥腥,是在陰暗處待久了的魔物才會沾染上的味道。
「這是觀商的血。」她道。
「不錯……」渚幽緊閉著唇傳出心音,她連忙將這沾了污血的帕子又收了回去。
這帕子上的氣味和窗欞上的有些不同,窗欞上的沒有那麼濃郁刺鼻,並非觀商本人留下的。
長應猝然抬頭,直勾勾地望向渚幽,那豎瞳涼颼颼的,就好似有萬語千言擱在心頭一般。
她忽然意識到,渚幽定是已讓觀商魂入軀殼了,並且觀商還不知所蹤,否則她又何必離開無淵。
無淵中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渚幽自始至終未透露隻言片語,讓她一直未料到這一事。
她心頭登時像是燃了火一般,氣得胸口一抽一抽地疼,她是想泄憤的,可又覺得不忍心,那心火撞得她氣息不順。
她張開口,本是想喘一口氣,然而張了嘴後,愕然想起以前種種,便像記憶還未恢復時一般,咬上了眼前這細瘦素白的腕子。
這麼個手腕,若是用些勁,定會被咬斷,可她不捨得。
渚幽冷不丁被咬了個正著,本該是要生氣的,若是以前,定將腕骨上這龍甩到窗外去了,可如今卻一點兒怒意也騰不起。
她難得心平氣和,將手腕抬了起來,平視面前這龍道:「牙癢了?」
她覺得長應應當是在生氣的,否則又怎麼瞪著她一言不發。
可這有什麼好氣的,莫不是氣她將觀商的氣息帶在了身上,說來先前她還想鑿一塊龍息化成的冰放進芥子裡,事情一多起來,她便忘了。
長應悶聲不語,興許意識到自己下口重了一些,竟吐舌從那腕口的紅印上一舐而過。
她眸光冷冰冰的,一雙金目動也不動,好似上古時覓食的凶獸,要將所見之物全圈入自己的領地之中,不容得旁人染指。
渚幽怔住了,本如靜水一般的心倏然狂跳。
手腕里側不見水漬,可那並不平滑的龍舌從上邊一刮而過時,舌上的倒刺扎得她腕子又刺又癢,就好似上邊留下了一道看不見的水痕。
她周身知覺在那一瞬好似全聚在了那處,不光挺直的腰背軟得一塌糊塗,就連指尖酥麻得不成樣子。
她垂下頭,唇微微分開,吐出的氣息炙熱無比,迎上了長應那冰冷又霸道的眸光。
先前在見香軒時,禍鼠說的一番話還猶在耳畔,用口舌便是如這般麼。除此以外,還能如何?
「大人,那虎妖難不成聽命於那一位?」水妖壓低了聲音道。
她戰戰兢兢的將這屋子的角角落落看了一遍,生怕虎妖就躲在暗處。
「說不準……」渚幽陡然回神,眼梢陡然泛紅,微張的唇又死死抿了起來,連忙將纏在她手腕上的龍扒了下來。
她捏著這龍,抬起另一隻手按了按眼梢,這一窘迫起來,她雙耳和眼尾就熱得厲害,想來定是已經泛了紅。
長應被捏著脖頸,直條條地垂著,和麻繩沒有什麼兩樣。
渚幽覺得燙手,忙不迭將這龍扔了出去。
長應近乎要砸到牆上的時候,倏然變作人形,反手朝後撐住了這落灰的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