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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竹心驚膽戰的,生怕這石門一開,蝦兵蟹將們就看見石室頂上這麼一大團黑霧。
「避開!」芒風在外邊厲聲喊道。
鏗的一聲,石門緩緩朝兩側打開,連成一片的陣法圖紋頓時裂成了兩半。
渚幽五指隨即一收,黑霧忽地聚成了拳頭大小,接著又成了米粒般大。
撼竹差點尖叫出聲,渾身上下痛得像被擠成了肉餅,可她哪敢叫,只能在心裡叫苦不迭。
石門全然打開,芒風踏進了石室中。
玉石圓盤沒有絲毫的改變,纏繞在周遭的龍氣也沒有少,寒鏈漂浮如初,盤龍長柱上的龍蛋仍好端端地立著。
沒有殘存的魔氣,一切似乎完好如初,頂上那團黑霧早已不見蹤影。
芒風皺著濃黑的眉,深深望了一眼那龍蛋,轉身便退了出去,在石門重新關閉後,裂成兩半的法紋再度閉合,幽藍的光沿著繁複的紋路一閃而過。
「如何。」趕來的龍王揮手遣散了聚在身後的兵將。
芒風搖搖頭,「還在,大陣無甚變化,裡邊也覓不見魔氣,不知那魔究竟藏哪了。」
「難不成那魔物就是來讓我龍族難堪的?」龍王神色沉沉。
「我去看看璟夷。」芒風連忙道。
龍王微微頷首,望向了石門上幽光驟現的法紋。
喜堂里眾仙喁喁私語著,東倒西歪的酒壺已被扶正,精緻的仙果和玉糕也恢復了原狀。
那被黑霧颳了臉的新娘蓋頭半掩著,玉白的手緊緊捂在了臉側。她知道方才是誰來了,但她不能說。
片刻後,驟隱的黑霧再度如黑蓮綻開,所處之境卻已不是那到處是白玉和珍珠的龍宮。
周遭陰暗靜謐,放眼望去,一片荒蕪。頹山遠倚著,天邊黑雲如傾墨,席捲的狂風中裹挾著粗糙的黃沙。
天邊驟亮,掣電從黑雲中劈落,轟隆一聲,沙坡上的枯樹燃起黑煙,轉瞬便被火焰吞噬得一乾二淨。
轉身朝後,只見那高聳的石山後隱約亮著火光,就連雲霧也染了大片緋紅。
一半冷如冰窖,一半卻熱比驕陽,這便是魔域,隨意得不像個能住人的地方。
渚幽鬆了手,被她拎著的孔雀妖頓時摔到了地上。
入了魔霧別境後,她神識歸體,再從別境出來,沒想到還是半瞎,像是本體的靈力無端端被捲走了一般。
可真是怪事。
撼竹摔懵了,仰頭看了好一會,才發覺自己已經回到了魔界,她身上的魔氣沒再受渚幽所施術法的壓制,破繭般闖了出來。
渚幽仍抱著那顆蛋,雙眼越發無神了,但卻精準地朝著撼竹勾了勾手指,「起來扶我。」
撼竹立馬爬起身,小心翼翼地挽住了渚幽的手臂,心有餘悸地說:「尊主的修為增進了不少。」
「若不增進,我不就白閉關了。」渚幽捂著蛋,本想往袖口裡藏,可惜這玩意得兩隻手才能握住一圈,還怪沉的,這要是藏進袖裡,非得跌個蛋碎漿迸不可。
好好一個蛋,可不能摔沒了。
在回到魔界的那一瞬,她便沒再藏匿氣息,故而整個魔界都應當感受到了她那凜冽的魔氣。
原本靜謐祥和的荒原上,忽然響起了急促紛亂的馬蹄聲,聽著來人不少,這一個個的也不知道打什麼主意。
渚幽不大想見那些魔,所以才在出關的那一刻,就逮住撼竹到東海去了。
她如今雙目不能視物,也不知騎馬來的是什麼丑東西,她受不了這瞎了眼的委屈,也不大想讓人知道,她閉關百年出來,還是個半瞎。
畢竟,她可最受不得旁人道她柔弱了,弱了便會遭厭棄。
「尊主,有人來了。」挽著她的撼竹壓低了聲音說。
撼竹知道自家尊主又看不見了,這才大著膽子看了尊主的臉。
這入魔的神裔即便是沾染了魔氣也好看得高不可攀,那雙眼雖還睜著,可聚不起光的模樣無辜得近乎迷茫。
仙骨被抽,重鑄魔骨後,她的修為已近乎回到鼎盛時期,只是與渡劫受挫前仍是有些差距。
這樣修為深不可測的美人,卻茫然得像是迷途的羔羊一樣,讓人心生褻玩之意。
可撼竹不敢,這念頭剛冒出來,她就抬手扇了自己一耳摑。
巴掌聲很響,還很清脆。
「你扇自己做什麼。」渚幽尋聲望去。
撼竹連忙解釋:「剛落地不大清醒,扇上一扇好醒醒神。」
渚幽一哂,「清醒了麼,可要我替你扇。」
「哪敢勞煩尊主!」撼竹渾身一怵,心說,要是被尊主扇了,這命興許就沒了一半。
兩人在漫天的黃沙中站著,馬蹄聲越來越近,渚幽神色微動,「回殿。」
撼竹左右望了望,她這才發覺自己迷失了方向。
尊主不在的這百年,她也跟著閉關去了,留了一縷神識守在尊主閉關的洞穴外,好能在尊主出關的那一刻嗖一聲趕到洞口。
撼竹百年沒回家,連家門開在什麼方向都忘了,連忙掐訣去尋那荒廢了百年的大殿。
渚幽哪知道她掐了什麼訣,只看到這團模糊的身影似乎動了動。
在撼竹掐訣的時候,那幾匹飛奔的駿馬已經越過了黃沙坡。
踏著魔氣還通體黢黑的駿馬嘶叫著奔來,馬上的魔在看見杵在黃沙上的那位後,立刻翻身下馬,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雙手還不忘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