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頁
觀商那一魂一動不動地浮在半空,也未開口再說一句話,若他乃是人身,定是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渚幽輕呵了一聲,心知觀商是在等她拿定主意。
可她如今,卻發覺自己已是無路可走,這魔主觀商何其狡猾,好似將萬種可能都算盡了。
她一隻手捏著那兩根渾濁污穢的魂絲,而另一隻半掩在袖中的手略微一動,將長應那一根已經被揉搓得不成樣子的發又取了出來,在指間揉搓了一番,指腹略微有點兒癢。
好似百年前被長應牽著手時,那柔柔嫩嫩的小手往下一滑,捏在她的指腹上,生氣時便慢騰騰地掐上一下,那力道輕飄飄的,就跟這髮絲扎在指腹上時一模一樣。
她神色鬱郁,心中卻已有了主意。
觀商啞啞笑了一聲,「我未能將那仙魂吞下,損失可謂慘重。若如今連我原本該有的兩魂也不予我,大人便是出爾反爾,這哪是古神做得出的事。」
「古神有何了不得,不也被你算計進去了?」渚幽眼皮一掀,不咸不淡地睨向了面前這團霧。
觀商啞聲嗬嗬,「大人可莫要再猶豫不決了,我那二魂本就虛弱,再拖下去,這無淵隱秘便當真只有魔族知曉了。」
「你倒是厲害。」渚幽收起長應的發。
「不敢當……」那團黑霧輕微晃動了一下,又道:「大人若是想入我識海,便得讓我三魂歸一,再魂歸軀殼。
否則,我身無識海便無靈絲,是萬不能細細記起舊事的。」
「古魔中,莫非苟活下來的並非只你一人?」渚幽眼眸微眯。
觀商未應聲。「若非如此,你若徹底泯滅,不就沒人能知無淵玄妙了嗎。」
渚幽不咸不淡道,「你如此聰穎,又怎會不給魔族留後路。」
她輕聲一哂,睨著眼前那漂浮不定的魔魂道:「可我已入此境,你又怎知我不會親自覓出其中玄妙?」
觀商啞聲道:「這無淵渺無邊界,古魔族耗了近千年才得知些細枝末節,大人若是不信,大可親自試試。」
「那我便看看,這無淵究竟有何妙處。」渚幽捏緊了手中那兩縷魂絲,當即穿過禁制步了出去,她往外邁出一步,那群魔兵便後退一尺。
那甲冑咚隆作響,響聲竟分外整齊。
渚幽快步從這一眾魔兵間穿過,好似一團火,倏然間從這頭燒到了那一頭。
鳳凰火有何能耐,這些魔兵又怎會不知,見那紅光如流星般從遠處掠過來,當即往旁一避,生怕那火沾到了自己身上。
原本站得齊齊整整的魔兵登時亂作一團,眨眼間便變得零散混亂。
渚幽一步百丈,原本一眾魔物還能將她的身影看得清晰,可一晃眼,便連個模糊的背影也瞧不見了。
見她離遠,眾魔連忙迎至那屏障前,目不轉睛地盯向被囚在其中的魔魂,一個個目光灼灼,似有千言萬語哽在喉中。
「這屏障並非你們能擊碎的。」觀商啞聲道。
為首的魔兵面上儘是縱橫交錯的疤痕,他震聲道:「魔主,請容屬下一試!」
觀商未置一詞。
於是為首魔兵揚手手中長戟,將魔氣聚於戟尖之上,猛地刺了過去。
那一瞬,屏障上被刺得火光四濺,卻連丁點裂痕也未出現,戟尖上的魔氣甚至還被炎火一點一點侵吞殆盡。
魔兵怔了一瞬,連忙將長戟收回,可沒想到,那火倏然燎高,滋滋聲順著那長竿爬至他的手邊。
他連忙將這兵器擲了出去,只見大火一隆,似是巨獸張開血盆大口,將這等鐵物吞得連渣都不剩。
觀商嗤笑了一聲,磨牙鑿齒道:「我就知如此,她的心眼可多的去了。」
「那該如何是好?」那魔兵五指一張,又一柄長戟出現在手中。
「自然是等她回來。」觀商那一魂緩緩浮動著,說道:「這無淵玄妙哪是這麼容易能找得到的。」
行至遠處的渚幽將手中兩魂又收起,霧縠般的衣袂一抖,手中頓時出現了一桿燈,那蓮花狀的燈盞中盛著一簇鳳凰火。
她提燈而行,皺著眉,打量著四周,可她走著走著竟失了方向,只因周遭漆黑一片,連一點參照也不見有。
此處比之混沌未開時還要詭譎,那時至少日月猶在,天地雖不分明,但有山有海,雲霞猶在,且世間已能尋得見微弱的生機。
而如今,這無淵中卻是什麼也尋不到,沒有光,也聽不見水聲,既不覺炎熱,也並非寒涼。
此地靜得離奇,可界外天地不應當如此。
渚幽腳步一頓,心中忽湧上一個念頭,既然天雷劈不進此地,那若是雷擊在內而生呢?
她素手一抬,掌中登時白電交織,那光束閃爍著噼啪作響,分明是將雷電捏在了掌中。
原本被捏在手中的雷電忽被被擲了出去,唰啦驟響,如蛛網一般的白電驀地攀天而上,一時間遍布長空。
不見烏雲,這入目的黑暗似乎是一張漫無邊際的墨布,其間掣電豁亮,白電唰一聲蔓延開來,將這境域劈得光亮一片。
然而,這白電似是劈不到底一般,亦或是被悄無聲息地吞沒了,白光電流星散般消逝,連丁點震動也未引出。
渚幽皺起眉,不信邪一般又牽出了一道雷,那雷在她手中好似一柄被打磨得鋒利亮堂的劍,那劍脫手而出時,尾端還拖出了一道刺目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