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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若她真要受魂魄之傷,在此處再尋一株靈草不就行了麼。
長應只消一抬臂,便化去了那丹紅如血的劍光,劍光登時如翡翠琉璃一般嘩啦碎裂,似紅玉細屑一般輕盈落地。她未料到渚幽會這麼說,眉頭猝然皺緊。
渚幽又道:「如此一來,不論是在濁鑒內,還是濁鑒外,這靈草的花葉和根皆入了我的嘴,離鑒後想必也無甚不同。」
「你何必如此折騰自己。」長應緊皺著眉頭,見那人一遠再遠,那身影近乎無處尋覓。
她生怕自己步進一寸,渚幽便退上一寸。好不容易才在百年後尋到這人,又怎忍得她一退再退。
長應心火急焚,越是煩悶,眼中煞氣越是藏無可藏。她心想這魔主一魂當真有這麼重要麼,渚幽想要什麼,明明同她說便是了。
似又回到了百年之前,那時她周身痛得不能動彈,好不容易化出龍形追上前去,卻還是跌得渾身骨頭似是碎盡一般,追不上,望不及。
她瞪著一雙金目,而眼中那魔的身影越來越遠,幾乎要尋不著。
要追上前去嗎,要步步緊逼嗎。
待將那丹紅劍氣震碎後,她再一眨眼,果真已尋不見渚幽的身影。
她氣息驟頓,連忙踏風掠出,衣袂驟然一掀,轉瞬便步至數丈外。
她移步之時,那崩天裂地的靈力也如長手般擒了過去,靈力所及之處,水澤迸出草屑木枝,風卷水濺,就連屏障之上的無邊滄海也轟隆作響。
渚幽一刻也不敢停,千年後的寒眼她尚且出不得,千年前的又如何出得去,既然出不去,她還躲不了麼。
長應心尖那滴血翻騰個不停,還倏然如沸了一般,將她冰冷的四肢都給烘熱了。
她本意是不想將渚幽逼得太緊了,可又怕其再度將她舍下。
雖然……此番也未將她拾起。
思及她還是稚兒模樣時,明明還能不管不顧地貼著渚幽,渚幽那時也對她甚是遷就,就算同她置氣,也不過是口頭上說說。
她金目一抬,恍然大悟一般,是不是她如稚兒時一樣寸步不離地跟著,渚幽便不會這樣處處防著她了?
渚幽自草澤上飛過,將衣袂中的那一魂抖了出來,只有將其緊攥在手中,才得以安心。
她一回頭,便見長應緊跟在後,纖細的身影陡然化作龍身。
玄龍長尾曳地,整個寒眼震顫如裂。此龍猙獰巨爪全數張開,似想將人囚於掌下。
第68章
那龐大的龍身朝她捲來時, 凜冽的氣勁掀得草澤上水波晃蕩,頭頂滄海也轟隆作響,似有巨大的旋渦從海底旋出,整片海皆在翻騰。
渚幽面色沉沉, 唯恐稍停一刻就會被追趕上。
這千年前的寒眼與濁鑒外的無甚不同, 依舊滿地螢火, 草澤上一棵棵枯樹皆露出半截,那東歪西倒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個鬼影。
尤其草澤下的藤蔓還攀上了樹幹,在樹梢上往下垂落了一截,好似無骨的手。
四周黑黢黢的,遍地緊貼著地皮的螢火慢騰騰地閃動,倒像是長了遍地的鬼眼。
渚幽朝草澤正中掠去,果不其然, 瞧見了那一株靈草,只是千年前的靈草連一片花瓣也未長,花心也無處可尋, 看著與周遭的雜草區別不甚大, 幸而葉梢上那一圈紅邊格外顯眼。
她本想俯身將其從草澤里拔出, 可身後玄龍怒號, 在龍吟響起的那一瞬, 草澤上的綠植全數被這剛風給壓彎了腰,險些就被連根拔起。
渚幽手腕一轉, 施出了一縷靈力, 剛要觸及那柔柔弱弱的靈草,身後玄龍已然迫近,近在咫尺之間, 只消一眨眼,那尖利駭人的龍角便能抵上她單薄的後背。
她身後漫起了一陣寒涼,人世春秋果真如花上露,頃刻間便過消逝,百年前任她把玩的龍一點兒也不柔弱了,甚至還能不知疲倦地追著她跑了大半個寒眼。
她踏在半露出水的枯木上,借勢騰高了數丈,心道罷了,這靈草不要也成。
玄龍仰天長嘯,脊背和頭顱近乎要抵上頂上的屏障,她五趾俱張,四個龍爪皆是鋒利無比,在貼近屏障之時,脊背上的鱗片斑斕耀眼,彩光熠熠。
可渚幽未再回頭,自然也不知這玄龍的鱗片是何等的好看。
她心下惴惴不安,眯起眼朝遠處望去,揣測這寒眼究竟有沒有盡頭。
可別忽然就走到了頭了。如此一來,她還不知還能跑到何處去。
她已極久未被人這般追趕了,即便是兩百年前在斬仙台上墮魔時,也未有人追她,那些鳥兒像是被嚇傻了,一個個呆愣愣的,就連那些天兵也怔得似是丟了魂一般。
神女墮魔確實少見,何況還是一隻千百年裡悟性與相貌絕無僅有的凰鳥。
渚幽看不見他們眼中的憐惜,若是看見,定也只會更加厭煩。
她如今被這玄龍追得近乎上氣不接下氣,倒像是把兩百餘年前未經的種種補齊全了。
玄龍若是想追上誰,又怎麼會追不上,這龍只消一瞬便能掠出數萬里,只消一傾身,便能落至凡間,一仰頭便能顯形於九天之上。
她既是神尊,在這三界之中自然是來去自如,無人可擋,無人能躲。
渚幽垂眸沉思,長應未來之時,此境是由誰掌管?此海深不可測,寒眼埋於海中萬丈之下,能將此處看守妥當的,想必只有……龍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