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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不知,但她額角一跳,莫名心煩意亂,直覺這並非什麼好東西。
可她神色不變,盯緊了渚幽那隻素白的手,似想用目光見那物件給剜出來。
渚幽未瞧見她眼裡的排斥,手一翻,掌心中握著的法晶頓時不見了,被她放進了芥子之中。
「是不能交予他人的好東西。」她道。
那物什被收起後,長應見不著了,這才慢騰騰將沾在渚幽手上的目光給斂了回去。
渚幽妥善收好了法晶,回頭望向了水面上那空落落的木盒,也未用石頭變出個假的來,而是一揮手令那木盒合上了蓋。
靈力一撤,浮在水面的木盒便漸漸沉至水底,轉瞬便被淹得沒影了。
渚幽捏著一粒芥子,像是捻什麼灰燼一般,將其揉捏了一番。
「什麼好東西?」長應眼一抬,朝那粒小小的芥子瞅了過去。
渚幽一哂,含糊不清道:「是個厲害玩意兒。」
她朝魔主的棺槨深深望了一眼,將芥子收入袖中,五指隨即一張,洞頂上登時出現了一團黑霧,好似一隻大睜的眼。
長應剛想接著問是什麼厲害玩意兒,肩忽被一掐,雙腳陡然離了地。
她唇一閉,被身側的魔拎至半空,朝那團濃黑如墨的霧撞了過去。
渚幽就這麼連拖帶拽的將長應拉進了魔霧之中,繞身的魔氣隨即緊縮。
那團霧先是變作拳頭般大,而後又成了米粒大小,最後徹底不見,沒在問心岩內留下一星半點的痕跡。
凡間依舊是大雪,萬里皚皚一片,山尖雪頂與霧白的天色頗為一致。圓日被雲遮著,只隱隱能看見一圈光暈。
從魔霧別境出來後,轉瞬又到了凡間的淞靈城外,淞靈城的雪得下到來年才會停,入春後即使是停了雪,這漫無邊際的冰也未必會化。
這地方長應認得,她見周遭頗為熟悉,側目時果真看見了那雲上天宮一般的華承宗。
華承宗的山門裡有別宗的弟子走了出來,想來是這小宗無人進得神化山,只好先行離開了。
與魔主一魂轉世同宗的女弟子跟著幾人走了出來,她頻頻回頭,眉間愁雲不散,心事重重道:「師弟還未出來,為何不再等等?」
那瞧不起傻子的男修冷哼了一聲,「你覺得他有本事進得神化山?即便是進得去,他有命出得來麼。」
女修咬牙切齒,腳步猛地一頓,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你來時便瞧不上他,如今他在潭底久久未上來,定是已經入山了,你此時卻說要走,當真一點同門情誼都不曾有嗎。」
旁邊幾個弟子也跟著她停住了腳步,也皆是擔憂得很,回頭朝身後的那座冰雕的橋又望了過去。
男修擠出一絲笑來,眼裡卻儘是鄙夷,「師妹,不是我說,若是師父在這,定也會搖頭,你也不想想那傻子什麼修為,神化山里妖獸遍地,隨便一隻就能將他吃了,你說他下潭做什麼,這不是自找苦吃麼。」
「可這天賜機緣還在,潭面也未被冰封,裡邊的人仍有機會出來,再等上一日又能如何?」
女修眼眶一紅,眼淚如珠子便跌了下來,「師弟若是有幸出來,他見不著我們該多難過?」
男修戲謔道:「你這般信他能出來,那你便回去等,反正我要回宗門了,師父說了不得擅自在外久留,你們這麼想留,那便在這等著吧。」
他話音一落,原先也搖擺不定的幾人皆慌亂了起來,面面相覷著,久久才朝前邁了一步。
這一步邁了出去,便是不會同這女修留在此地了。
女修咬緊了牙關,雙目通紅一片,臉頰已然濕潤一片。她抬手抹了一下臉,毅然轉身。
男修見狀冷笑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渚幽站在遠處,如瀑的銀髮未隱,素白的身上魔紋漆黑似藤。
她回頭朝已經及她肩高的長應看去,本是想叫長應變作龍身的。
可她一想到神化山里那摔出數道溝塹的龍,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樣的龍形,自天跌落時陣仗甚大,撞得地陷山塌,她耳邊儘是轟隆響聲……
罷了,若變作的龍身是那個模樣,那還不如不變,那樣怎麼也不像是還能環得上她手腕的。
渚幽頗覺遺憾,又不由得抱起倖存的一絲絲期盼,問道:「你變作的原身還能再小回去麼。」
長應站在她身側,病懨懨的,身子骨又十分虛弱,聞言冷著臉點了一下頭。
渚幽忽地被這龍給牽住了手,那龍爪將她的掌心捏得緊緊的,似是不容她掙開一般。
她不明所以,只覺眼前景色驀地空了一片,那蒼白孱弱的龍女陡然不見。
她的腕骨隨即一重,似被什麼東西給壓得直往下沉,低頭一看,竟是熟悉的小黑龍。
與稚兒時不同的是,這龍身的鱗片更是絢爛,頭頂上還長了一對龍角,就連四爪也長出來了。
虬勁的龍爪未抓在她的手臂上,而是藏鋒般微微收攏著,似乎生怕將她撓傷了。
好乖,渚幽將素白的食指點在了長應的額上,只這麼輕輕碰了一下便收了手。
遠處冰做的橋短短一截,一側玉石般的鶴雕刻得栩栩如生的,似在啄羽。
那女弟子轉身擦了眼淚,回頭望了一眼,心裡滿是苦楚,竟……竟無一人為她留下。
她下唇一咬,正要過橋的時候,忽地往前一仰,似被什麼東西撞了個正著。